哦,那盏不灭的矿灯散文
再到姐夫家时,院子已不见忙碌和熟悉的姐夫。
冰冷的铁丝上垂挂着姐夫做的抽老牛鞭子,风中来回晃动的空荡荡的鸟笼子,靠墙角肃立的鱼网兜,塠在墙角的乳黄色宝岛牌箱式电瓶三轮车还在充电,一台铁桌子上堆着杂物,一个落着尘土的塑料袋里卷着老式的旧矿灯。那盏老式矿灯,黑色半球状头,一根黑皮线连在黑色的方形的蓄电盒上。矿灯是井下工人必备的作业的工具。
矿灯,勾起我久远的记忆。儿时的我在石炭井长大,从外面进石炭井坐车要在群山里盘好多弯,石炭井就在山坳里,矿井都在山里头,一条沙河沟由北向南穿过石炭井把山上泄下的洪水引到沟口。
新华街是石炭井区最繁华的街道了,一条柏油马路由南到北穿过,大商场,照相馆,邮局,工商银行,区*,红光市场,长征桥,矿务局招待所,办公楼,职工医院,分布在马路两边,再往北走,是我中学上学的石炭井矿务局一中。
上大学后,署假回石炭井,一天我问姐夫说:“我想下井看看!”
姐夫说:“下井干嘛?毕业还想下井!”
我说:“大学班里有南方来的同学问我:”矿井下面是什么样子!“我说我不知道,他们笑还我是矿山人呢。“
姐夫说:“井下很危险,不能随便下井!”我有些失望。
姐夫又说:“我请示领导,就说署假大学生实习!”
过几天,姐夫告诉我,领导同意了。
带着兴奋,我在井口等候。姐夫说:”换工作服去!排着队我从井口换衣窗口接过黑色的粗布棉工作服,那衣服捏在手上像是在阴雨天晾了几天还没有干透的衣服。
“现在外面这么热,穿这衣服多难受呀!”我说。
姐夫说:”井下冷!”
黑皮带系在腰间,黑蓄电盒子挂在腰间皮带上,带上矿灯帽,一按开关,头上的矿灯射出一道白光,准备完毕坐着铁矿车下井了。铁矿车由地面上一根粗粗的钢丝牵引着,轰隆隆的颤响,越下越深。
“好凉快啊!”我说。
大巷道宽敞明亮,巷道顶和两侧排列着一排排黑色的粗筒和黑色皮线伸向井底,姐夫说是电缆和通风筒,井下主要照明和气体交换都是这样完成的。矿车停在一片平坦处,我们下矿车,密匝交叉的铁轨朝左右小巷道方向延伸去。
姐夫说:“就在这看看吧!”我也辨不出东南西北,就问为啥不下了。姐夫告诉我,现在已是井下800米了,再下就是1500米的工作面。往左手的小井巷走下去是采煤工作面,往右手的小井巷走下去是掘进工作面啦。工人要走几个小时呢!那里没有矿车,而且有些地方很黑很矮,只能走蹲和爬行,很多地方没有照明,就靠你头上的矿灯了。
我以为井下是现在的样子,冬暖夏凉,那多好呀!我扶了扶头上的矿灯,才明白矿灯只有在危险的时候才显的那么重要啊!现在那一束白光在大巷道里并不明显和重要。
“升井吧!’姐夫说。带着些许遗憾,我们升井了。
之后姐夫带着我去洗澡。澡堂热气腾腾,刚升井的矿工,浑身黑黢黢的,矿灯帽上的灯在气雾里还射出荧白色的光束,矿工只有眼睛动,牙齿白。他们从第一个水池下去,再到第二,第三个水池。每个水池颜色由煤黑变灰浅,洗出来的矿工眼窝里,手缝里依然是黑道。洗去身上煤黑,矿工们泡躺在第三个池中说笑着,笑声朗朗。不停地说:“舒服,舒服!”我在第三个池里洗完后,姐夫带我到食堂用班中餐给我买了两个烤饼,甜的,酥脆,好吃!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下井。
矿灯曾给我留下美好的记忆。儿时,每当天黑时,矿工的'孩子们都把家里有的矿灯拿来一起打开,东边房头一片亮堂堂的,小虫子绕着矿灯飞舞,男孩子们有在摔三角,女孩子们有跳房子格有跳皮筋。调皮的男孩还常参进女孩中捣乱,女孩们推搡叫骂着把男孩赶出去。
上高中时,我特别喜欢冰心散文《小桔灯》。记述冰心去一个当天没上学的女孩家,女孩在家照顾有病卧床的妈妈,女孩家境贫困,冰心鼓励女孩,女孩乐观坚强。临走时天色已暗,冰心心中有些紧,女孩从后面赶上,手中举着个小瓶子,小瓶子里面点着蜡烛,女孩引着路不停的说;“小心树枝,小心石头!’小瓶子发出的光是桔色的,光微弱,但眼前的心路是那么明亮。小小的一盏灯在黑夜里是那么重要啊!让冰心老人记忆久远。
春分前二天,刮了一夜狂风,风小天亮时下起雨。中午雨还在下,我骑上摩托车赶去第五人民医院看姐夫。裕民路上,感觉路边有一位人在招手,雨急,我闪念感到向我招手,我调转过摩托车,见是一位带红帽的老头,“找不到家啦!找不到家啦!”老人不停念叨。我停好摩托车,安慰老人说:“别怕,谁都有老的时候,慢慢想!”扶着老人在雨中来回找,一个多小时只是在转圈。我想领老人到四十栋菜市场看看,希望有人见过他,凑巧一位老人路过说见过他。送老人回家很欣慰。再到七楼病房,我讲给姐夫听,姐夫脸上露出笑容,我知道姐夫是经常这样做事的。
春分的前一天下午17点55分,姐夫走了,姐夫走时只有短暂的阵痛,后就平静安详的睡了。
那天中午,我母亲说:“明明,楼下卫生间灯坏了。“我说:”到灯具店买一个换上了.”灯坏了可以换,人走了怎么能换回呀!我眼泪禁不住簌簌往下流。
姐夫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煤矿工人,一生俭朴,坦坦荡荡,把全家上上下下老小团结在一起,朋友无数,朋友都喜欢叫他“老四,四哥!”。老倪说:“再喝酒就少了老四那个开心果了。”八椩说:“好哥哥走了,心里的话没人说了,唉!”
姐夫就是那盏老式的矿灯,不那么耀眼,但照亮我们,他不会灭,永远亮在我们的心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