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功：风吹唢呐声

有人认为他头脑简单，是一个好部落，他们经常推动他进行一些繁重的工作，耕种田野，进入挤挤的房屋，焚烧大黄蜂的巢穴，并总是把他放在前面。东边的房子要盖房子，西边的房子要去葬礼，寄售点要买东西，大队的学校要打扫井，人们会记住他的。只要他手脚*，每当他大喊大叫，他似乎就不知道该输什么也不输，他会流汗。完成后，如果有食物，请挑选几个碗，没有食物时拍手。下次给他打电话时，他会再来。知道他有喜欢奖励的爱好，一些人在邀请他时会显示奖励：“聋子，有奖励，你可以去吗？”

当他看到此手势时，他微笑着，他的眼睛变亮，他立即跟着你。即使您给他的证明书上没有加盖公章或只是您儿子的“三个好学​​生”证明书，也只有一个名字被更改。

从县*到上五厂的三位长老，他都获得了很多奖项，甚至有一个根本不是他。获胜者是当年高级俱乐部的一名*。一个骄傲的老朋友。他和那个哑巴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付了钱治疗这位沉默寡言的母亲的病，并要求某人为哑巴做一双棉鞋。那年收获丰收。哑巴有足够的糯米糕吃。他仍然有钱买票，第一次坐公交车，他和*一起作为客人去了县。在县城，他什么都不想要，什么也不想看，只爱了所有者家中的大奖证书，一旦垂下眼泪，他就无法拿走。主人别无选择，只能割爱并把证书交给他。

现在，他的奖项堆积如山，珍贵的推荐信与廉价的欺骗相混合。每当他遇到新朋友，特别是新*时，他都会笑着拿出一大笔钱，一个个地给你看，希望你能看到每一个人。当其他人笑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着，不知道其他人在笑什么。

简而言之，他就是这样一个公众人物，一个社会所有的人。没有多少人尊重他，但是很多人需要他。他们需要他的汗水和他带给大家的微笑。

三

他和哥哥德城住在一起。

几次，这个笨蛋都帮助了别人。德城急忙把他拖走，对主人大喊：“你们这些无良的人，把笨笨当成一个愚蠢的男孩，并感到安全吗？不要害怕头和脚上的疮。如果您抓住笨蛋并取笑了很多东西，而您却被德城遇到，您将不可避免地遭受诅咒：“您生命短暂的幽灵，无双的根，腐烂的冬瓜，您将来会死！”

吴德成的脸庞大，腰围圆，结实的膀胱像管状树，当他翻白眼时，他可以依靠自己的心。在当地方言中，他是“古生物”。自从小时候起，他就跟着叔叔开了屠场，卖牛，烧窑，人行道广博。双手都可以计划菜肴。因此，他始终保持在家中的菜样牢固，经常搭配香烟，猪油和芝麻豆茶。 ，包头在两个包头建造了一个有九个房间的瓷砖房子，玻璃窗闪闪发光，团队负责人说它看起来像半条街。人们来到他的大房子时会感到财富的威严。

在过去的几年中，这种人当然是“资本主义的绊脚石”。该旅没收了他的猪女和一个窑砖，拆毁了他的几座房屋，并迫使他走遍世界闻闻稻田里的牛粪，他非常生气，以至于骂吴明娘。幸运的是，他的负担并不重，并且有一些愚蠢的兄弟愿意努力工作，他不会饿。作为矮个子的高个子，他仍然可以为妻子选择黄金和翡翠。

来晚了，她的名字叫二乡。至于姓氏，就像这里的妻子一样，这是无关紧要的，似乎没人问。接载的那天，很多人来到里面和外面的三层楼，风不见了。人们挤在一起，谈论新婚妻子的嫁妆，新娘的脸，脚，手，下摆。以及令人羡慕的白雪公主外观。人们认为这一天在村里特别明亮。

德琪似乎比她的哥哥更快乐，整日微笑着忙着，杀死猪和洗菜，移动桌子和清洁椅，短暂休息后吹after呐。

“喧闹的茶”开始了，这是一种尚存的民俗，具有古老的痕迹。男人大声喊叫，开始喝酒。它们不仅会使正在敬茶的新郎感到困难，而且还可以将新郎赶出家门，然后向新娘展示一点无礼和爱意。据说，在一轮茶暴动之后，一些新娘，无论事先准备得多么充分，都用三层棉外套紧紧包裹着，之后仍然发现全身呈蓝色和紫色。

糟糕的是，这种胡扯意味着欢迎和喜悦，主人绝对是看不见的，否则会破坏规矩并冒犯客人。当然，二祥知道这一点。一看到几个儿子，她就眨了一下眉毛，当听到有人喊着喝茶时脸色苍白。但是她完全无助。看到自己受别人的摆布，她被一个男人抱在腿上，在欢呼声中，她被甩到另一名年轻人的对面，并陷入了一个陌生人的怀抱。

哑巴没有听到新new子的尖叫声，但是男人们放荡的神情使他看上去很困惑和不安，然后感到恼火。他冲上前去，抓住坠落在西方的新娘，然后拉到他身后。

“聋子，你疯了吗？”

“你也是在这里泡茶吗？呵呵...”

“别挡路，挡路...”

嗷-他咆哮而没有退缩，就像一头渴望战斗的红眼睛的公牛。

客人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一个年轻人很不愿意除去这个障碍，就出去了。他没想到自己转过脸，没有认出这个人。他打了他的脸，把那个年轻人撞到了婚床上。他的牙齿里流了血。 “你今天吃生拉屎了吗？”然后他诅咒。

不再有趣了。尽管新娘出来道歉，寻找毛巾擦拭伤口上的鲜血，但每个人都没有兴趣，不得不寻找其他乐趣，例如喝酒，吃花生和红薯片以及讲笑话。有人打哈欠，开始寻找自己的把戏和灯笼，准备起床回家。

他们走出门时仍在抱怨：

“敲鬼，今天是聋人进来了。”

“把他的sister子当作糖果，这样就不会被感动。”

“嘻嘻，这不是他自己的主顾，他对此感到难过吗？”

“他还有顾客吗？有头猪吗？上帝上帝写着这本婚姻书，恐怕他没有时间想他！”

……

人们说那傻，他当然没听见。他可能一生都没有与女人有过关系，这可能是事实。他似乎并不为此担心。每当有人接受已婚的女儿时，他总是在脸上闪红光，穿上新衣服，似乎是准新郎，在人群中到处乱跑，开心时哼着and呐。

宾客们终于散了开来，二香柔软而无力，倚在墙上，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投向了席卷着门外地板的那个哑巴。 “谢谢你的弟弟……”她对德城说。

“呵呵……”德成没有注意，而是在数他刚收到的礼物。

四

新new子过房子后不久就上班了。那天洗完碗后，她和隔壁的两个daughter妇要赶回去找一些猪食。她提起篮子，走出大厅的门。一个daughter妇突然刺伤了她。

“做什么？”

“看，看它。”

“你在看什么？”二乡实际上已经看到了。

“看看聋子-”

“怎么了？”

“你在做蠢事吗？看看他在做什么！”

放眼望去，德琪对杰基的衣服一分钱都干呆了发呆。那是二湘的大排扣衬衫，淡红色的杏花点子，色彩鲜艳夺目，展现出女人的身材。真快死了！那个白痴没有及早触摸，他也没有触及。这时，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衣的胸部，然后是腰部……咯咯笑-隔壁的daughter妇差点笑了。笑。

二湘再也不能假装自己是瞎子了，脸红了，咬了一下“聋”一词，匆匆过去，击败了笨手。 “放牛，放牛！放牛，你不明白吗？这么大的人还是不懂！”

当哑巴看见他的sister子和其他女人在那儿时，他做了一张大红脸，不自然地揉了揉双手，在脸上打了几道深纹，不像在笑或哭泣。

“快-”我的sister子威武地挥了挥手，然后在她的房子里放了一块衣服。

看到那个哑巴男人因牛鞭而慌乱地逃跑了，两个相邻的daughter妇再次大笑起来，捂住了肚子。 “ S子，谁希望你看起来如此举止？” “你该花钱！你没被感动吗？” “你必须小心，小心。你喝杯水，也许有人会去我亲爱的。也许有人会擦你坐在上面的凳子……咯咯笑，哎呀！”

两个女人仍然笑着捣烂。

二乡冲他们每个人：“撕开你那臭的嘴。走！”

今天早上，二乡很早赶回家，去了静音室仔细检查。果然，几天前她消失的鲜花手帕和以前找不到的袜子全都出现在哑巴的枕头下，,成一个球。她含糊地知道了些什么，她的脸因害怕而变得苍白，而且她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静音尖叫声出现在地板上时，她才整个地颤抖着走进厨房，一进门就停止了出来，更不用说再次看着静音了。

哑巴似乎也做错了事，好几天都不敢看她了。他整日沉浸在工作中，从井中汲水，打草鞋，整理船长，然后将木头切成木头，成堆成山。

精明的德成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他抽烟奖励了哥哥，并说：“嗯，这几天聋人仍在努力工作。”

二湘不说话，在丈夫的鞋上缝了最后一针。

五人制

随着德城的骂声增加，农村的日子越来越紧。秋季收成后，人们用大地吱吱嘎吱的大米向国家仓库里的大米吱吱作响，以换取征税证书，这几乎没什么可看的花招，但是许多村庄留下了长久的叹息。

工作点系统是在团队中实施的。一个人一天的工作可能会完成全部工作。在年底，团队将根据总工作点进行计算和分配。因为分数太低，扣除谷物和油脂后，团队中没有多少现金，所以欠家庭的钱变得面目全非，而金钱使用者也不高兴-他们知道他们必须依靠赚钱的人偿还了钱。钱。当然，德成是出纳员，但是距离最终账户被列出已经有几个月了，他实际上还没有赚到任何钱，这相当于一堆免费工作点。他发现班子和大队的*强烈*，要求*对欠钱的人采取无情的行动，并说他们不应该拆毁几所房屋，给他们一些不好的东西。旧谷壳中可以有油吗？

这些*已经抽了烟，不能说分发不兑现，所以他们决定抓猪并拆房子。如果在春耕之前不能开具发票，则可以给购钞家庭至少一些烟砖和木头。

德城现在感觉好多了。他回到村庄，到处走走，看看哪些砖块质量好，哪些旧砖块可以肥沃田野，哪些pur条生蠕虫……我们的心毛茸茸的。今天清晨，他给哑巴带来了很多跳跃。沉默的人以为他要去捡牛粪，高高兴兴地跟着他的兄弟，径直走向第三老人家的门前，意识到那是另一回事。他通常会看到第三位长老击败公牛，并且是最活跃的，并且在寻找*方面最活跃。看到第三个老人坐在地上，哭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下了负担，拉了过去。

第三个老人朝墙撞了个头。幸运的是，他被其他人拦住了，他没有摔断头。围观者之间发生了骚动。

那个笨蛋不明白人们在说什么，但他看到有人搭起楼梯，看到有人爬上老人的屋顶，看到团队秘书对准现场。他终于明白了。 “嘿！嘿-”他停在楼梯前，用力地握手。

秘书将他推开，并指示人们继续去那所房子。

他的两只大眼睛睁大了，他跑到第三老太太面前大喊大叫，这意味着他要阻止他。看到对方在哭，他急忙回去踢下楼梯。

“你知道对聋人来说是多么糟糕。”旅的秘书无法清楚地告诉他，无论他使用了多少手势，他都无法说清欠款和收到的款项之间的关系，也无法告诉车队如此贫穷以至于他们想拆除的原因房子。而且，无论现在人们怎么说，他们都在弹牛。只要有人走上楼梯，只要有人想上房，那笨蛋就会恶毒地伸出一点手指，一点一点地向前走，尖叫着愤怒和蔑视。

许多人很不情愿地来，当他们看到有人终于来时，他们很乐意将船沿水推，或用阴或阳打边鼓：我认为这不是太多。是的，是的，没有春天离开山谷，冬天不是要拆除房屋，手是残酷的。你没听老队吗为了积累一个美德并赢得十年的燃烧……他们这样说，说德成有点着急，冷笑着说：“如果不拆除它，就必须得到它。谁想做一切？只要*能从口袋里拿出来就可以了。等到票到了，我愿意来盖房子。我吃着食物，投入了很多精力，并且工作了一年。需要获得门票。”

“是的，是的，是的，我在等钱，我想剁碎肉去见木匠……”有人回答他。

人太多了，显然分为两个派系，这变成了僵局。秘书有点尴尬，于是他吹口哨吹了吹，“麻烦是什么？您是秘书还是我是秘书？请听好：今天，第三位长老同意拆除，但他不同意。拆除。你们哪个不想这样做，只需为第三个长者付款！”

机长不敢违抗命令。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哑巴的肩膀，指着秘书，指着腕子-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戴表的命令。

哑巴指着他的手腕，好像他不相信它。

船长再次指着他的手腕。

那个愚蠢的人被惊呆了，他的脸冲到脖子上，他拼命喃喃地说，踩了一下脚，就走了。

“嘿，嘿，像猪一样的家伙，”德城脸上有猪肝的颜色，他追着喊道，“你要去哪里？我必须挑那么多砖头吗？”

沉默的人瞥了他一眼，然后愤怒地走出地板。他从无处发脾气，扔了两个漏斗，一个掉进了沟渠，另一个掉进了苗圃。杆子也被他扔掉了，他在茅草屋顶上开枪。在这一天，他什么也没做，一反常态地回家，睡着了，脑袋遮住了，甚至没有回答二祥的问题。

中午，德城生气地回家，闯入房间，打开蚊帐门，然后猛撞被子：“放你妈妈的尸体，下午我要和老子一起搬砖头！”

哑巴跳起来瞥了一眼他，然后坐在另一边，玩着他的呐。

“你听说过吗？”德城抢了the呐，“拿着砖，拿砖！”

哑巴翻了个白眼，拉了蓝色的被子，再次遮住了头。

“好吧，你有很多钱？你成为国家粮食的*了？你跳上了天空，对吗？恩，你无情，可以，你不想吃老子的米饭！”

这几天德成非常生气。

六

直到天空变暗之前，静音仍然是空的。这是您兄弟第一次离职吗？不记得。过去，愚蠢的人回来帮助别人。只要他们工作太努力，他们就总是被兄弟们责骂和带走。那个时候，那个笨蛋到山上，ing着栗子的巢，或者在田里摘了一个蔬菜瓜。

但是这些东西现在已经消失了。他carried着ona呐，无精打采地在村子里漫游。他想参观船长的房子，也许他可以吃几口？但是他从远处看了一眼，看到船长的妻子在池塘边刮了擦锅，铲除了他最后的希望。他可以看到那个家庭的口粮也很紧。

他不得不考虑在养猪场里给猪喂的红薯。侦查之后，给猪喂食的the子已经回家吃饭了，养猪场大门上的旧锁只能阻止绅士。他扭了一下脖子，让锁倾斜了他的脖子，走进门，翻过篮子，发现了几个地瓜，擦了三遍袖口，地瓜已经在他的嘴里了。

“假阳性，偷地瓜！假阳性，偷地瓜...”

甘薯也发现了一些窍门，发现了他，拍了拍手并大喊大叫，并及时进行了报复。

哑巴慌了，吞咽得更快。

“赶上这个老贼，去*！”

“他还想获得证书吗？请他打锣并戴高帽。”

“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老师想赞美我们，并在我们身上贴上红旗。”

哑巴知道这些小家伙没有好心意，所以他急忙露出笑容，表示和解：““？”

孩子们更加自豪：“不，快点！” “说实话！” “让他像万玉一样挂个招牌。”孩子们指的是一个曾经在舞台上佩戴标志并打架的房东。

几只手将笨蛋拉出猪场，直奔团队。哑巴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急忙做了一系列手势，不要停下来，我给你一个鸟笼，捉住斑鸠，好吗？

“不要！”

是另一系列的手势-我要给你一个竹basket，放好泥lo，好吗？

“不要！”

这仍然是一个手势-然后，我将扮演Suona ...

现在，这些小技巧被诱惑了：“吹，吹，然后吹得很好。”

哑巴拔出a呐，随着他腹部的隆起，他的脸颊隆起成两个半球，唾液开始从他的嘴巴，然后是从喇叭口溢出。他似乎对声音的辨别力很弱，可以在他充耳不闻之前，用手指感觉到旋律，并感觉到声音的记忆。当然，他的演奏有点混乱，他的声音像是鸡鸣叫，像鸭子叫，像狗一样跳跃，像牛一样鸣，像锣鼓一样丰收。一连串的笔记在争论，冲突和斗争，你咬我，我咬你，流血。

这些小技巧基本上是可以满足的，但是其中一位大姐想恶作剧：“不，这不好，小手指，小手指。你必须用鼻子吹气，用鼻子，鼻子。明白吗？”

哑巴愤怒地摇了摇头。

“你用鼻子吹，用鼻子吹！”孩子们开始吵闹。一些人爬上他的头，一些抓住他的衣服，一些拥抱他的腿，甚至从他的手上抢走hand呐……直到二湘出现了。他们看到二乡冲进来，像个孩子一样抓住哑巴，将其拉​​开。

“向姨妈，他偷地瓜！”

“向姨妈，他是个假阳性，老贼！”

“严格抵抗！坚决击败……”孩子们也熟悉了这次重要会议的语言。

“不要喊，不要喊。”二湘惊慌地转过身，摸了摸头，“好女孩，快黑了，回家。”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根炸蚕豆贿赂。他们。

哑巴终于回到了他的家。幸运的是，哥哥的不在使他免于被责骂。他的sister子将他安放在椅子上，先带上一盆热水，请他洗手，然后带上一双鞋，请他换衣服，最后带上食物。苗条的手，陌生的手，带来了酸卷心菜和辣椒，上面还有一个黄油荷包蛋。

嗷-哑巴女子开始哭泣。

子没有看着他，揉了揉眼睛，回到了炉子的脚趾，把柴火塞在吊锅下面。

七

哑巴发现他的兄弟与他的sister子吵架。哥哥眼红，被诅咒，踢过椅子，卷起袖口，打耳光并不断晃动，可能是在骂东西。

子的嘴也张开了，好像在回答。

兄弟终于开始了，用手掌把妻子撞倒在拐角处。她已经很久没有动了，终于活着，终于站起来，但是把猪，鸡和鸭都留了下来，走进内室整理衣服，然后冲出门冲了进来。眼泪。

他们在吵什么？哑巴认为这件事可能与他有关。

他心慌意乱，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好像他偷了银和金，做了可耻的事情。他一次又一次地punch头。

邻居在这里，队长也在这里，在德城附近聊天。最后，船长刚才喝了几口酒，摆上主人的姿势，走到愚蠢的人面前，说了一堆手语-嘿，你不想去明天上班，乘公共汽车去你sister子的家人接她。理解？

哑巴不听不懂地听了，反复点点头。

他整晚睡不好觉，所以第二天一早，他穿着一件新的蓝色垂悬衬衫，穿上了他一年只穿了几次的黄色橡胶鞋，并绊倒了一把伞。他终于把took子带回了，并把sent子送到了哥哥的面前。但是我哥哥仍然有一张黑脸，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哦，有什么办法让这个笑脸吗？哑巴偷偷地花了很多心血，整日四处张望。当他看到哥哥拉出烟盒时，他急忙通过了一场比赛。看到他哥哥的汗水，他迅速摇了摇风扇。他不得不在家做更多的事情，所以他赤身裸体，扛着粪便和飞溅的蔬菜，上坡砍伐木头，扛水并扫地，甚至打扫鸡棚和鸭裙。角落里的鸡粪无法清洗，于是他跪在地上，用碎砖刮了一下，一点，一点，刮擦，刮擦……哥哥与一个*般的人争吵，双方看上去难看。愚蠢的男孩拍了拍桌子，踢了椅子，敲了敲另一个房间的水桶。无论如何，他大声喧show表明他和他的兄弟一样仇恨。为了表现出更大的声援，他特意在那个*般的人面前来回奔跑，最后冲到地上，踢了一辆人民自行车。如果不是他的兄弟将他炸死，他可能会踩踏自行车几英尺。

有人嘲笑他：“你真聋，不怕雷声？你知道你的家人吗？”

他举起小手指，哼了一声。

“你是如此大胆，敢于说*有点手指头？”

愚蠢的人看着对方，s起嘴唇，吐了出来，伸出了一根小手指。

意思是：去找你妈妈！

几天之内，人们发现类似*的人将不再进入村庄。据说他的自行车总是在这里刺破，或者铃罩不见了。

八

　　门前溪水暖了又寒，浊了又清，田里五谷收了一季又一季，山里人不知不觉在悄悄经历着一个大变化。首先是副业开放，然后是包工包产，最后是分田分山的责任制……德成很快成了大忙人。如果说他第一次担着辣椒上*市场还提心吊胆，那么他不久就有了大显身手的信心和壮志。朋友们来往不绝，他们结伴到湖北去贩茶叶，到广东去贩鱼苗，一去好多天。每次回来总带着得意神情和一堆堆山外的新闻，茶余饭后，满面红光，被人们的羡慕和敬畏包围。

　　“德成哥”的称谓，被“德成叔”代替，“你”被“你老人家”代替，虽然他还是他，还是个经常头痛或者血压高的大胖子。

　　他财大气粗，在屋场里游转，开始喜欢背着手挺着胸，对有些人爱理不理，讲起话来也盛气逼人：“庆胡子，你那窝猪崽不准卖给别人，我包了！”“三老倌，你也想开口借钱？嘿嘿，你还记得钞票是方的还是圆的？”……人们在这样的呵斥下敢怒不敢言，似乎这位昔日的屠夫已经成了山大王，万万不可得罪。据说他还准备到镇上开店，准备买卡车跑运输，准备办砖厂开炭窑--他哪一天会不会把县*都买下来？

　　二香也成了女人们关注的目标。在她们看来，二香的八字真是硬，以后还用得着喂猪和锄草吗？还用得着织布和做鞋吗？拉倒吧，她就等着当地主婆，等着当贵妃和皇后娘娘么。穿金戴银不说，坐轿骑马不说，还要雇一帮丫环来前后左右地侍候吧。……奇怪的是，二香还是一个人忙里忙外，经常累得汗湿的衣衫紧贴背脊。到她家去看看，栏里七八只猪肉滚滚，屋后一园瓜菜绿油油，阶基上干净得连半根草须也没有，还有做饭、待客、出工……这样勤劳贤慧的媳妇真是少见。

　　她还是很少有笑脸，这一天的晚饭更是吃得提心吊胆。德成刚扒了第一口，脸色就沉下来，饭碗朝二香面前一砸。“这是什么饭？你吃！你吃！”

　　二香吓得赶紧尝了一口，“哦，锅里可能多了点水。”

　　丈夫又吃了一口菜，更气了。“你要我吃烂布巾？”

　　二香吓得再尝了一口，“丝瓜可能是老了点……”

　　“丝瓜？这也叫丝瓜？”

　　“我另外给你做……”

　　“做什么做？做猪潲么？”

　　“你是馆子里的口味吃惯了。要不，你就到镇上去……”

　　“你怕我今天还没跑够？你以为我的血压还不够高？你看你这个堂客，脔心好黑！”

　　“一顿饭都做不好，你只有去死，去死呵！一个猪婆也要给我长几斤肉吧？一只鸡婆也要给我生几个蛋吧？你能做什么？你以为我吴家的钱用不完，要请你白吃饭是吧？”

　　德成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看看手表，夺过饭碗又吃了两口，大概吃得火气冒，筷子一丢，把碗砰的一声砸到地下，骂了一阵娘，带上手电筒出门去了。几只鸡跳过来，抢吃散落的饭粒。

　　二香呆若木偶，好半天才低下身子去，一块一块捡起碎瓷片。躲在隔壁房间的哑巴看见，她捡到最后一块时，一颗泪珠落到了手上。

　　这天晚上有个附近的村庄唱大戏。山里好久没唱戏了，好久没有见过县里的大班子了，据说这次还是村长亲自带人去硬把人家几箱行头抢来的。锣鼓敲得好欢，灯火照得好亮。戏台下有卖米花糖的，卖瓜子的，卖炒板栗的，卖甜酒和米粑的。莫说去看戏，就是到那人群中挤一圈，嗅一嗅扑鼻的香味，也是山里人的享受。但哑巴今天没有去赶热闹，悄悄来到厨房里，看着缩在灶脚头发呆的女人，看着那张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的脸。

　　他给嫂嫂倒了半茶碗水，但嫂嫂没有接。

　　他给嫂嫂一条毛巾，但嫂嫂也没接，只是撩起衣角，擦了擦泪眼。

　　他们静静地守着一堆余火。

　　远远的鼓乐声隐约飘来。聋子当然没有听到，但他接地的两只脚似乎有所感觉。他取来唢呐，咬住气嘴，深深叹了一口气，放出一道呼啦啦的长音。这也许是好听的吧？也许可以替代邻村的演出吧？也许可以让嫂嫂开心一点吧？他拿出最高超的手段，一仰一俯地吹起来，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嘹亮，时而微弱。他仍然吹得有点乱，把欢笑吹得像哭泣，把美丽吹得像丑陋，把倾诉吹成了争吵，把爱慕吹成了仇恨。只有从他闪闪发亮的眼里才可以看出，他其实在吹着祖先和孩子，吹着古老的山和世代耕耘的土地……呵呵，土地呵，谷米呵，山寨呵，多么好呵多么好。一个个音符像鲜花绽放和星星闪烁，像满山的杨梅红透欲滴。

　　不知为什么，二香脸色发白，慌忙捂住双耳。

　　哑巴戛然而止，有点手足无措，大概对自己的无能心怀愧疚。他终于收起了唢呐，悻悻地提着木桶去潲锅边取潲。

　　“你回来！”嫂嫂好像怕他消失。

　　他没有听到。

　　嫂嫂冲着他的背影更大声地喊：“你回来！”

　　背影仍然没有听到，在潲锅那边舀出呱嗒呱嗒的声音，然后提着潲食去了猪栏屋，走入门外的黑暗。

　　“你这个聋子，你帮不了我，帮不了我呵。我就是说了，你也听不见呵……”女人忍不住放声大哭，“我是受苦的命，做牛做马的命。我前世作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人家最丑的女子，最穷的人家，也生男生女一个个。我偏偏没有。我吃过药，我烧过香。香灰都够捏成个人了。可我还是没有。你说我怎么办，怎么办呵……你给我说一句。你哪怕就给我一句……”

　　她哭得气绝，一声声卡在喉头，好半天没有放出来。但门外的黑暗里还是没有回应，只有此起彼伏的猪叫，还有聋子用木勺刮桶的哗哗声。

九

　　哑巴半夜里大叫一声，醒了过来，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打开电灯，手忙脚乱去嫂嫂那边看看，发现女人果然呼吸粗重，面色苍白。

　　他嗷嗷地叫着，给嫂子加了床被子，又打来一盆热水，洗去嫂嫂的眼泪。嫂嫂的内衣汗了个透湿，看来得找一套赶紧换上。

　　看着他笨手笨脚地忙碌，女人却无力劝阻，只能一手抓住对方的手。哑巴被这只手咬了一口似的，浑身一震，两膝发抖，有一种全身中毒的僵硬。但他越是想抽手，对方就把他的手抓得越紧，紧到了咬筋锁骨的程度，好像不光是要劝阻他了。

　　“你摸摸……我的话。”女人把他的手拉向自己胸口，让手摸到自己的心跳，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哑巴摸到滚烫的体温，更吓了一跳，好容易挣脱女人的手，去捶响了邻居的门，捶响了队长家的门，捶得满村都是咚咚咚的震天响。人们来到二香的床头，都大吃一惊：怎么病成了这个样？他们找的找郎中，打的打电话，还有人卸下门板作担架，要把二香直接往卫生院送。在队长的安排下，哑巴去找德成回来。

　　哑巴用手电筒寻找田埂上的摩托车胎痕迹，一旦没发现痕迹，就使劲缩缩鼻子，狗一样寻找汽油的味道，寻找哥哥的发油味、烟垢味以及特有的汗气。还真靠了这只狗鼻子，他走过小桥，穿过竹林，绕过坟地，一举把德成找到了。这是邻村一个小寡妇的家，门口停着德成的摩托车，窗子里冒出笑闹。哑巴从门缝往里一瞄，果然看见了德成那肥大的脑袋，还看见桌边另外三四个男女，桌上的纸牌，酒杯与剩菜，烟盒与散钞……他推门进去拍德成的肩，指指屋外，比划出长头发，做出病痛缠身的神态。

　　德成白了他一眼，吐掉一个烟头：“你来做什么？去！回去!”

　　嗷嗷嗷--哑巴急得直跺脚。

　　“死聋子，起什么鬼飙？”

　　有一个男人看出了哑巴的意思。“德成，他是说你堂客病了吧？莫打了，跟他去吧。只怕你还要去医院呢。”

　　德成大为不快，“妈妈的，人倒霉鬼就上门。好好好，我就回去。”说着又拍出一张牌，笑着大叫：“调主！这回你们的酒罚定了哈哈哈……”

　　“德成……”女主家也注意到哑巴的神色。

　　“打吧打吧，打完这一轮。”德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她那是老毛病，死不了的。”

　　话未落音，他突然整个身子沉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哑巴不但抽走了德成的椅子，而且提起桌面一掀，把纸牌酒盅什么的掀得四处飞溅，吓得女主人尖声大叫。人影晃动之际，电灯泡摇来晃去。

　　德成爬起来，恼羞成怒就是一拳。

　　哑巴一动不动。

　　德成再给他一掌，响亮无比地扇在他脸上。

　　哑巴既不避让，也不招架，看来也没准备还手，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对方，看对方是否准备出门。

　　“滚--”德成抹抹头发，整整衣襟，又在桌边坐下，“今天见了鬼不成？老子偏不回去！来，洗牌，再来！”

　　哑巴肯定看懂了对方的口形。他现在开始还手了，哗啦一声再次掀翻了桌子，然后随手抄起一张条凳，铺天盖地打将过去，不但把德成打翻在地，还把刚才同情他的男人也扫倒在墙角--完全是打红了眼，气昏了头。“妈妈的你瞎了眼呵？”墙角里的男人委屈地大叫。但哑巴不知道他叫什么，嗷嗷声中又一凳子扑向窗台，把镜子和暖水壶也当成妖怪，拍了个稀里哗啦。要不是有人拦腰抱住他，女主人也可能在他面前见血。

　　他是一座爆发的火山，完全没法控制。他甩开一个个拦阻者，发现手里的条凳断了，便丢了条凳，一眼看准靠墙的土车，抢上前去，哗啦一声，把整个土车提起来，举起来，举过了头顶，力拔山兮气盖世，眼看就要把砖墙瓦盖统统扫荡。

　　所有在场的人一齐惊呼着四散。

　　他找不到目标，只得停下来，嘴唇在轻轻抖动。

　　“好，你疯了，你疯了，你竟敢打老子，你找死……你这个黄眼畜生！”德成抹着脸上的血，慌慌地闪到大门外去了。

　　门外有狗吠。

十

　　德成与哑巴终于分家了，哑巴只分到一张床，一担脚箱，几件农具。队上人都说德成太厉害，德成就愤愤然地算了笔细账：关于哑巴在他家里的吃穿用，关于哑巴的吃里扒外，关于这次打伤人的医药费，关于当年他给哑巴治耳朵的钱……最后还搭了句：“要说我揩了他的油？那好，现在让他单打鼓独划船，发大财去呵！”

　　队上也不太好管这桩兄弟官司。

　　哑巴没有地方栖身，借了一间队上的公屋。乡亲们给了他一套桌椅，凑齐了锅盆碗碟，还放了两丘田的土砖，准备秋后给他做屋。但哑巴的日子还是过得不怎么好，失去了嫂嫂的经常关照，他的衣服显得有些破旧和邋遢。

　　二香去看过哑巴几次，偷偷送去新鞋新衣，还送了糯米、干鱼和瓜菜。一旦这些事被丈夫发现，免不了招来他的打骂。有一次德成还站在大门口，拍着大腿放出一通不干不净的话，引得几个长舌妇交头接耳。

　　二香后来去哑巴那里的次数就少了。公屋门前有口荷花塘。人们看见，二香嫂经常舍近求远去那水塘边洗衣，每次都洗得人前来人后走，有点拖延磨蹭的味道。在洗衣女的笑闹声中，她跪在石板上，低着头默不吭声，把一件淡红色杏花点子衬衣细细搓揉。清清的水流顺着青石板一溜溜回到水塘。水中那个凝神的女子被水花打散了，又聚合拢来。

　　第二年春天，她知道德成在外面有了女人，终于与他离婚。那天，娘家的弟弟来接她回去，邻家的女人们心里不好受，来她家送别。她们鼻子酸，手巾湿，偷偷地抹眼泪，一古脑忘记了往日的小恩小怨，恨不得抱头痛哭永不分离。连小把戏们也像懂事了很多，不再吵闹，紧张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二香的头发一丝不乱，脸色平静如水。她向姐妹们鞠过一躬，然后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德琪呢？”

　　她说出那个人们不常用的名字，坦然，大方，坚定，还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老队长怔了一下。

　　“德琪呢？他怎么不来送我？”她提高声调。

　　老队长慌忙朝四周打望，帮着她寻找。

　　二香整整衣角，理理头发，朝队上的公屋走去。她今天穿着那件淡红色杏花点子的衬衣，虽然已经褪色，虽然已经打了补丁，但还是洁净如昨，散发着清泉和阳光的气息。人们看着这一把闪烁的杏花过了沟，上了坡，穿过禾坪，走近那个窗口。

　　公屋里没有哑巴的人影，只有他的蓑衣和胶鞋，还有他的油灯和火柴，以及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一堆空瓶子。

　　队长赶紧帮着找，对着上边垄里大喊：“你们看见德琪没有？……”

　　周围的人都帮着喊：

　　“德琪……”

　　“德琪……”

　　山山岭岭发出阵阵回声。

　　还是没有人影。二香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她走到队长面前，“有几样事，想拜托你老人家。我走了，请队上多多照看德琪。他鼻子容易出血，到三伏天，请你们莫让他晒得太厉害。他喜欢吃粑粑，分谷的时候，请你们多给分几斤糯谷。他那件袄子已经不能穿了，我早就要给他做新的，没来得及，今年入秋分了棉花，请你们记得给他请个裁缝……”

　　“好的，好的……”队长慌忙点头。

　　“他下田干活的时候，喜欢喝生水，你们莫让他喝。他热天贪凉，晚上喜欢在禾坪里睡通宵，你们莫让他睡。”

　　“好的……”队长声音哽塞了。

　　“他好管闲事，容易得罪人，其实他是豆腐心，糍粑心，是为队上好，为大家好。你们一定要宽待他，莫怪他……”

　　几位妇女发出抽泣，已经哭成了一片。

　　二香倒出奇地镇静和硬朗，抹抹头发又提到德成：“……我不恨他，总归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吧。等他新人进了门，请你们多劝劝他，还是把弟弟接回去。有个嫂嫂持家，日子会好过一些。”

　　孩子们围抱着二香，拉扯着她的衣袖：香婶婶，你不要走。你走了，我们会想你的。香婶婶你为什么要走？香婶婶，你还会来看我们吗？……她蹲下去摸着孩子的脸，“会来的，我会来的。你们在这里要听大人的话，好好地读书，好么？你们不要再气德琪叔叔了，好么？”

　　“我们再不了！再也不了！你相信我！”

　　“我们摘杨梅给他！”

　　“我们抓螃蟹给他玩！”

　　“我们给他看连环图……”

　　二香说不出话，失神地抱住孩子们，泪水一涌而出。这泪水不光是感激，还有伤别和依恋。她不知该用什么来感激这些泥猴式的孩子，感激他们神圣的诺言。

　　她终于还是走了。

　　她随着挑担的弟弟，沿着清凉的石板路向山口走去。渐渐地，黑影变小了，变小了，成了一个黑点。但到山口的尽头，黑点停住，凝固了很久很久。不知是看不见她在走动，还是她停下来朝这边打望……黑点也终于没有了，天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绿色的群山深浅相叠。

十一

　　话要说回来，我对哑巴并不很熟悉，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写进文章的必要。这个世界有这么多人，每个人活上几十年，在漫长岁月里只是倏忽一闪。我们能记下多少人？我们又为什么要记下这些人？

　　何况我们分隔在不同的生活里。

　　再次进山的时候，我打听德琪，没想到一听到这个名字，人们的脸上便掠过阴云。据说有一次在水利工地上，他一失脚，连人带车翻下坝，车上是几百斤重的麻石……当时已有人发现了险情，已向他发出了大声警告，但他是个聋子，耳朵不管用。

　　现在，人们不再经常谈到他了，只是在犁滂田的时候，在进榨房的时候，在盖屋或者洗井的时候，才觉得村里少了点什么，才会提到一个日渐陌生的名字。“唉，一个好人。”“做了好事在那里，阎王老爷记得的。”--他们会留下这样一些叹息，然后重新回到自己无暇他顾的忙碌，回到生活中的柴米油盐。

　　人们倒常常谈起德成，因为他生意越做越大，即便参与走私遭到*罚款，但还是把胶鞋换成了皮鞋，把摩托换成了二手小汽车。这一天刚好是他新的庄园落成，也是他第三个儿子满周岁的日子。按照乡俗，村里人应该去送礼，还应该凑钱请个戏班子，给他贺一台戏。但直到临近午时，村里除了响起零星鞭炮，还一直没有多少动静。德成感觉到什么，一一上门来邀请乡亲，说他已经准备了几十桌，说他愿意支付贺戏的钱，说他已经与戏班子联系了……大家只需要带一张嘴巴去。

　　他很高兴我在这里，递上一根过滤嘴烟，又打燃液化气打火机，“嘿嘿，你真是稀客，一定要赏光，来我家吃餐便饭……”

　　我吸燃烟，但推托时间不凑巧，今天刚好有急事。

　　又有了唢呐声。那是几个小孩刚拿到糖果，心里一高兴，找来一支唢呐玩耍。他们当然吹不成调，吹得有一声没一声的，高一声低一声的，像没头没脑的惊呼和惨叫。而且那支我有些眼熟的破唢呐，已经铜锈斑驳。

　　唢呐，唢呐，我又在记忆的沙滩上徘徊。那是昨天还是前天？德琪像个卫士守在我的门口，不准几个小把戏闯进我的住房，怕他们妨碍我读书写字。他走进门，似乎想同我说点什么，见我捧着一本书没理他，便坐在一边守着。不知什么时候，他实在撑不住了，失望地离去，临走前捅捅我，做了些切肉片搓丸子的动作，意思还是不言自明--他希望我过节时去他家做客，我一定得记住。

　　他是想同我多做些手势的，是爱与外来人交朋友的，我知道。我本来也应该同他多打打手势，哪怕打打音乐节拍或者做一套广播操--那也许能给他解除一点寂寞，让他脸上多一些笑容。

　　我终究没有那样做()。是因为忙？是没什么可谈？还是有点厌倦哑巴过分的殷勤？我现在已经不能那样做了。他化入青山，似乎与我无关，再也不会来搅扰我。

　　再也不会。

　　又起山风了，落雾罩了，榨房远远送来撞榨的声音，还有山冲里零零星星的狗吠。门前有一处石堰流水哗哗，总是这样。我越过空明月色又想起了远方。那是在哪里呢？那也是在这个星球上么？霓虹灯下驰过闪亮的轿车，宽阔跑道上腾起巨大的飞机，林立的群楼下涌动着摩肩接踵的人海，到处是人和人……我要好好地生活。

　　1981年9月

　　◇ 最初发表于1981年《人民文学》杂志，后收入小说集《飞过蓝天》等，已译为英文、法文，并改编为电影，由潇湘电影制片厂1983年拍摄出品。

船长翻译了它，我自然表示我重视他的反映。他很满足，拍拍我的肩膀，高兴地双手离开。

那就是我们见面的方式。春风和秋月，南北，当河流经过九弯和十八弯时，他仍然留在我记忆中的海滩上，即使我现在远离山谷，坐在明亮的窗户前，面对一叠空白的手稿纸发呆。

二

让我们从头开始。

哑巴是村里的好成员，那里的人这么说。他听不到广播盒的声音，但他每天最早起床，感到很无聊，所以他敲了一下船长的窗户，并敦促船长送他上班。他有残疾，是唯一有权不参加任何会议的人。但是，无论有很多人参加会议，无论是会员会议还是*会议，他都是活跃的参与者。看这个，看那个，我不知道。想要加入其中，仍然羡慕那些嘴和耳朵。当吊锅中的水沸腾时，他吹去了锅盖上薄薄的木柴灰，然后自觉地为所有人过滤了茶。看到有人在抽烟，他急忙用钳子夹住一块燃烧的木炭，将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