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土地散文
父亲老了,老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像一头犁了一辈子的老黄牛,最后只能喘着粗气嚼着发黄的甘草,瞪着浑浊的双眼回头看看自己翻耕了一遍又一遍的土地,无限眷恋地深情地低声叹息。父亲对土地的感情常人根本难以理解,那是一份怎样的投入哬。
父亲在老家村子里当了一辈子的官,尽管那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没品的官,但父亲觉得既然乡亲们信得过那就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于是一干就是几十年。老家山多地少,农田就更少了。可父亲有父亲的思路和方法,在父亲的.带领下,村里合理用地,水田种上了水稻,旱地种上了疏菜瓜果,山坡一律桃梨芬芳。一时间山村成了远近闻名的样板,人们惊奇于这么个小山村的奇迹。说到奥妙时父亲说:土地也像人一样,你怎么对它,它就怎么对你。你对土地付出得多,它就对你回报得多。
那些年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不知何时起“以粮为纲”成了铁律,父亲心疼地流着泪带领村民砍掉了果树,撤去了瓜棚。在旱地山坡上春夏季一律种上地瓜土豆,冬季种上小麦。水田里一律两季水稻。由于庄稼品种单一,又不合理种植,人们起早贪黑肩挑背抗,汗水混着粪水,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下来还是不够吃。那个时候,我看得出父亲很悲伤,一向不抽烟的父亲竟然在老屋旁的自留地里种上了一些烟叶,那自留地本来长不好庄稼,阳光很少,可是那烟叶却长得特别好。父亲把长得宽大的烟叶一片片地摘下晒干,然后用专门去做烟丝的匠人那学来的手艺,做成了烟丝,一包一包收藏起来,待到抽时用那信纸或者没晒干的烟叶卷起来,便“哧吧哧吧”的腾云驾雾起来,仿佛抽的不是烟而是那黑土地里长出来的甜甜的滋味。
父亲对土地的痴爱在实行分田分地分山以后便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了,他从来不会浪费一丁点的土地,他会在田埂边种上一些蔬菜,旱地旁会种几棵树,然后树旁又种几棵丝瓜等让瓜藤爬上树枝,再开花结果。山间竹林里也是杂草全光,犹如一座公园似得。由于父亲的辛劳,家里也荣光起来,村里人见了家人也满是赞许和羡慕。
时光在好起来的生活里偷偷溜走,不经意间父亲老了,儿女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小山村,去了更加精彩更加无奈的外面的世界。山村也老了,眼中全是布满苍苔的断砖残瓦,只有泥迹斑驳的石灰墙上,一句句过去那个时代激情又*的标语。父亲依旧辛劳在那片让他难以割舍的土地上,不时给远在城市里的儿女们送来一些土特产,每次看到父亲苍老而微微背驼的身影,我的心里不免难过。想把他老人家接出来,可父亲总是离不开那熟悉的土地,他说他喜欢赤脚走在家门口的泥地上,那样感觉让他踏实。
去年底父亲照例又来了,带来了许多地瓜和一些蔬菜。他满脸的高兴,告诉儿女村里的大事,原来村子合并了,考虑到老家自然村人少村小,年轻人大都在外,合并后村里决定全部搬迁到中心村。原自然村统一规划造田改地,造好的田和改好的地还归原村民所有。村民搬迁到中心村后,由村里统一造好安居房分配居住。父亲这次是真心地笑了。
父亲老了,老得连儿女也不敢相信。如今父亲依旧还是辛劳在辛劳了一辈子的土地上。只是在傍晚才会倚在新分到安居房窗户前,眯起眼睛眺望着老家那一片被改造过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