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燕散文随笔
前几日回老家,在庭院里忽然听到一阵啁啾燕叫声,多么熟悉的声音啊,仿佛牵动着我的心魂,猛抬头,见屋檐上方有两只燕子一边“唧唧”地叫着,一边悠哉地盘旋着。这下我就纳闷了,难道是过去的旧燕?在“唧唧”地迎接我的到来?亦或是重新来筑巢?再抬头一看屋檐下残留着的是干草泥巴的旧燕巢,早已半塌,旧迹斑斑,燕走巢空几十年了,顿然而生出一种沧桑、怅然之感。恍然明白,方才我乃把对旧燕之情转嫁到新燕身上了。
儿时每每到了春天总会见到燕子;后来,三窝燕子相继在我家屋檐、梁上安了家,春天来了,我先是迎接一窝窝燕归来,紧接着就几乎天天可见到燕子了,耳听着一窝窝燕儿“唧唧”的叫声心里美,眼望着一群群燕儿翩翩飞,我这心里惬意极了,燕儿伴我心里乐,我心随燕儿满天飞。
儿时见燕子在我家安家是件特别有趣的事儿。第一只燕子安家后,其它燕子也不知什么时候陆续地飞回来了,第二只、三只……有筑巢在正屋的梁檩上的,有筑巢在屋檐下的,一如工匠一样,筑起一个个漂亮的鱼鳞状的黄泥窝。抬头望着这么多造型别致的燕巢,满院蹁跹而飞的燕子,我曾好奇地问祖母:“奶奶,咱家怎么筑了这么多的燕巢,有这么多的燕子?” 祖母欣喜地告诉我:“燕子不住愁房,燕子从来不进吵吵嚷嚷的家庭的。” 我一向很相信祖母的话,她说出来的话总是蕴含着生活的哲理。从“燕子不住愁房”看来,吉祥的家庭也会有吉祥的鸟儿飞来筑巢栖居,我欣慰出生在这个和睦家庭里的温暖和幸福,再举头四望来回纷飞的燕子,仔细倾听燕儿欢快“唧、唧”的叫声,我的心情好极了。由祖母“燕子不住愁房” 的说法,我联想到了当年一位宣传部门领导曾题赠我一幅墨宝,写道:“鸟择良木栖息,燕选善家殖居”,说的不正是这个道理吗?看来燕儿的良好习性已被公认,社会各界名流不惜笔墨来颂扬它,我也为吉祥的燕儿曾在我家居住而念念不忘。
儿时所见的燕子,总是围绕着它的巢穴,不停地盘旋,飞来飞去,我问祖母:“燕子总是飞来飞去的干什么?”祖母说:“那是燕子乘着新春衔新泥,筑新巢。”我一听,有点意思,这燕子识人间烟火,从新春开始就有新的打算,多么有新意,我一看燕子就是在旧巢的基础上,衔来新泥,巢筑得更大了,更漂亮了,尤其巢口处更封闭、精致了,还别说,真有点艺术性呢。
燕儿筑好了新巢,就欣赏似的无忧无虑地“唧—唧”地叫着,常常在屋脊、梁檩、屋门、屋檐、庭院、大街间飞来飞去,大多是在庭院里盘旋,盘旋累了就找休闲处歇会儿,常常栖落到葡萄树架上,网状的葡萄架最适宜燕儿栖息;有时也会栖落到苹果树、梨树枝上,增添了一道道靓丽的风景;还常见它栖落在母亲晒衣服用的拉线上,有时一只脚挂在拉线上,一只脚悬在空中,像是在表演高难度动作,有时在一道道拉线上颤悠悠地蹦跳着,低飞着,就如同那跳动着的音符,多么形象啊!;我有时还会见三只、两只?不停地扭转着头,用尖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那是想把最美丽的一面给人看;有时燕儿也会高飞,飞出庭院,只在街门外飞翔,盘旋,但不会飞得太远,因为它总是想着自己的“家”。
儿时见燕子常常栖落到很低的地方,那可爱的样子, “唧—唧”地叫着,似乎在逗人,我就想上前动动它,祖母见状总会阻止道:“燕子是益鸟,不能动。”儿时还听别人说过:“燕子不好打,有人打燕子瞎了眼。”这虽然是不切实际的传说,但已延续了不知多少年,就曾没听说过有打燕子的,这个美丽的传说从而保护了燕子,使燕子从来不怵人,人也不会打燕子,始终和谐相处。
儿时的我常常见栖居在我家大小燕子,也熟悉了燕子的习性。大燕子生儿育女后,就更加忙碌了,急急地飞出去,寻找新鲜的食物,捕捉着飞动的虫子,天长日久,叼到了食物就急急地飞回,刚飞到巢边,就听到几只小燕子“唧、唧”地叫着,张大一个个小黄嘴巴等食吃,大燕子就不厌其烦地用嘴啄着,一一喂着可爱的儿女。随着小燕子渐渐长大,翅膀硬了,大燕子就带着小燕子先是在庭院里慢慢地学飞;飞的差不多了,就带着小燕子飞出庭院,飞到大街上;在大街上飞的差不多了,就单独放飞了。现在想来,大燕子带小燕子试飞的过程,多么像航空驾校里的教练教学员啊!小燕子多像一个个试飞的飞行员,翱翔在低空中。
燕子知时节,很会享受生活,到了天凉的时候就南飞,到了天暖的时候就北归。每年大约到了秋末冬来的时节,就见一窝窝燕子飞出巢、飞出屋、飞出庭院、飞出大街,再飞出村落,一路向南,一如一次艰难遥远的空中旅行,历经千山万水,千难万险,就飞到了那风和日丽的南方热带地区,重建自己的家园。记得儿时曾问过祖母:“奶奶,燕儿怎么在咱家住着好好的,说飞就飞走了?”祖母听了,若有所思地说:“孙子,这是因为冬天到了,天气冷了,燕儿飞回南方去度暖冬,它们在南方也有个家。不只是咱家的燕儿都飞走了,咱村里、乡里、县里的,整个北方的燕儿都飞到了南方,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听了祖母的话,我明白了几分。后来,随之渐渐长大,我便知道了燕子也是一种候鸟,具有沿纬度季节迁徙的特性,到了春夏,飞到纬度较高的北方生存繁殖,到了秋末冬初,就飞到纬度较低的热带地区过冬。这跟祖母的通俗说法是一致的,由此可看出我与燕儿间的感情。
儿时的心也会随着燕子的归来飞去而变化。每每见到燕子南飞了,不见了飞来飞去的踪影,听不到了“唧、唧”的叫声,留下了一个个空巢,就不免想起村子里那一栋栋没人住的破旧老屋,似乎生活中失去了什么,心中隐隐体味到了燕儿飞走后的怅然若失,不免有点伤感;而每每见到燕子归来了,就像见到久违的朋友回来了,离开这么久了,似乎有许多知心话要说,生活也感到充实了许多,心情自然就好起来。其实,说到底这就是我与燕子间的那种感情。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我曾随部队驻扎在云南建水、麻栗坡间,我在那里见过很多的燕子,我在想,这是北方的燕子南飞到这里的,不知有没有我家的旧燕,可真说不定,假若真有的话,那可真是天地间人与鸟的奇缘,北方的人与北方的燕子飞到了南方同一个地方相遇,真会让世人惊叹。我那时在仔细地端详着一只只燕子,在慢慢地咀嚼着,思绪在不安分起来,这是老家的旧燕给我带来的莫名乡愁,浓得真有点化不开。
前些年,听说云南建水发现了燕子洞,并作为旅游景点对外开放,说有上百万只雨燕在这里筑巢,还可以看到燕群出巢和回巢,还会有燕子栖到肩上、头上,这是多么美好的感受,遗憾的是,我在那里居住的时候还没有人发现燕子洞,使我这个似乎与燕子有缘的人无缘观赏燕子洞。这个著名的燕子洞里说不定还有我家飞去的旧燕呢,这是我大胆的想象,并不是夸张。
后来,我从部队转回到小城,久居在钢筋水泥组合的方块里,很少看到燕子了,看不到燕子,就想燕子,不免有些伤感。尤其到了春天这个时节,就更想它了,我想曾栖居在我家的那一窝窝燕子,我想那给我带来思念和乡愁的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