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的记事散文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唱得真好。好多童年往事,随着光阴变换,却愈加清晰,真的仿佛就像是昨天发生的……
粮食
我是五零后,小的时候正赶上粮食极度匮乏,困扰着全国人民,我也毫不例外。我家在辽南丘陵地区,家里有祖母、父母、我们姊妹六个共九口人。记忆里,每年秋天从生产队领到家里的高粱、玉米等就只有三四麻袋吧(一麻袋不扎口约180斤,扎口约160斤)。九张嘴,特别是六个半大孩子中的三个男孩子,除了上课睡觉老实,平时像猪尾巴没老实气儿,像猴子一般地淘,既能吃,又饿得快。吃饭时每人一碗就下去半盆,一转眼一盆就见了底,快得像比赛。所以,节约粮食便成了大事,于是借鉴邻家经验,每人以碗定量。每年秋收、打场一结束,天短了,人闲了,铁定立马每日两餐,且都是稀饭,只有来了客人,才会用大笊篱捞上一小盆够客人吃的干饭。到了第二年开春下地干活才开始每天三餐。可到了五六月份,分的粮食就全部吃完了。就到生产队借,到私人家借。等到秋天还了,来年又不够吃,再借,年复一年。借粮吃的时候,就更要节省了。中午饭只留很少一些,原则上只给干活的吃,我们上学的谁回家早还能吃到一点点,晚了就没份儿了。我和比我小两岁、四岁的弟弟经常吃不上午饭,就到园子里摘黄瓜、茄子,再掐两个嫩葱叶就着吃。后来奶奶发现就看得紧了。那时没有自留地,只有房前屋后可以种些菜,我们每天摘的黄瓜、茄子足够全家一顿菜。所以,每天快到放学时,奶奶就搬个马兀子(四条腿一个人坐的高板凳)坐在门口,有时还拄个棍子,迈着三寸金莲房前屋后巡视。于是,就有了我和弟弟配合用细棍子将黄瓜扎几下,喊:奶奶,这有黄瓜让鸡叨了(据说鸡嘴臭,叨过的黄瓜就不会长了,要烂掉)。奶奶就会说:去摘了吧。可是,几次过后,还是让奶奶识破了。我们就和邻居小伙伴去生产队的园子,可是,我们一伙远远的就被看菜园子的老爷子发现了,而且迎了过来,问我们干啥去?出师不利。后来我们分成两伙,一伙负责吸引“佯攻”,一伙迂回“偷袭”,果然大获全胜。黄瓜、西红柿、西瓜、香瓜、茄子,都尝个遍。可也有意外发生,和我同岁的高姓外号叫大脑袋的,在得手的途中一不小心摔个狗抢屎。西红柿把背心都染红了。(进园子前要把背心掖在短裤里,西红柿等要往背心里装)结果回家挨了顿揍,东窗事发了。
春小麦下来时,晚上打麦子。我们就去混饭,反正玩儿也是玩儿,帮着抱抱麦秸,大人们也乐不得少干点儿活,吃饭也不是吃谁家的,也理解。有的叫三文子的伙伴一大碗二米饭、一大碗大豆腐炖肉后,钻进麦秸堆里睡着了。害的'家里人找了大半晚上。
缺粮吃的日子,还吃过麦麸子掺少量玉米磨面做的饼子,每人每顿分得四分之一块;从园子里掰下的青玉米用刀削成碎渣熬粥,一锅水也只放两三棒玉米;也曾把刚刚长到鸡蛋黄大的土豆从土豆秧旁边抠出来,切碎熬汤…
那年月,最盼望过年,年豆腐可以随便吃,如果杀猪,更可以敞开肚皮吃。每家都有吃咉食(消化不良)的孩子。还可以吃到棉花籽油炸的油炸果熬的菜,有肉的味道(每人可以分到二、三两棉花籽油,这种油必须要先炸些东西,才可以做菜用,不然,会辣。炸果子还要用小筐吊到房梁上,以防我们偷吃)……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生活真的挺苦。可是,那时候却不觉得,反而觉得挺好玩儿、挺开心。也许真的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吧。不过,现在不挑食的我,也和那个年代的经历不无关系吧。
柴火
那个年月,不仅粮食不够吃,柴火也不够烧。每天做饭、烧水、还要烧炕,几乎不停地烧。生产队分的高粱秸、玉米秸、还有极少的棉花秸。高粱秸要把直溜的挑出来留作插篱笆、插豆角架、黄瓜架等用。可以做柴火的,烧不到半年。其余的就要靠自己解决。
拔蒿子。这是我们男孩子的活。每到放暑假,我们在大人的指令下,带上绳子到两公里以外的大清河、二道河去拔蒿子。因为蒿子的根更抗烧,所以要连根拔。有牛尾蒿、知了蒿、万年蒿、野艾蒿、水蒿等。这些蒿子大都长在水边的沙滩上或鹅卵石中,比较好拔,也有长在土里的不好拔,还要带出很大一坨土,得使劲摔打。暑假下来手都勒出了茧子、染成黑绿色了。每次要拔六捆,打上马架扛到家要歇两三次,如果遇到放牲畜拉土车,就很幸运了,可以捎带一段。回到家马上就得打开捆,摊开晾晒,每天要翻两次,下雨了还要堆起苫上。有时还没等干就得烧,满屋都是蒿子烟,呛死人。烧火的还要边往灶里添,边用蒲扇子煽。我最怕干这活。
打茬子。就是高粱、玉米秸割了剩下的部分。用镐刨起,用二齿镐将土打掉,运到家里码上垛,经过风吹、日晒、冷冻,烧的时候扒下来,用二齿镐把有杆的地方锤开。每年开始割地时,就有一些人在割地人后面,陆续跳跃、象征性地刨一下,以示有人占下了。等高粱秸等拉走了,再开始刨茬子、打茬子。我也干过这活,刚刚十多岁的我真有些吃不消。刚割的地,茬子根须还没死,还深扎在土里,要刨下很大的土坨子才行。我们家每年都要打上宽三米,长五米,高三米左右的一垛茬子,上面还要做出瓦房似的尖。垛宽了中间会烂,不做尖会漏水,也会烂。茬子要比蒿子好烧多了,烟也不大。
砍柴。每到放寒假就要进山砍柴了。我们所住的村是公社所在地,山少,山上草木也少,还封山。我们就由几个成年人带着到十几里以外的高山密林砍柴。带上斧子、绳子,穿上破棉袄,戴上破棉帽子、破棉手套,还要带上一块玉米面或高粱米面的饼子。爬山路、穿林子,雪后滑还要在脚下绑上一个铁环防滑。砍一些带刺、野生的杂柴,砍够六捆就用绳子捆成马架。然后,拿出冻得硬梆梆的饼子,点把草烤烤,把积雪上面的一层拂开,把干净的雪攥成一团,一口饼子,一口雪。吃完开始踏上返途。一个寒假就是这样过的。记得有一次快过年了,金大哥带我们走了大概五六里山路,就不走了,说休息玩儿会。太阳眼看就偏西了,我有些急。金大哥说,看这片柞树没,每人砍四捆,把叶子燎掉,过年就用这大柴煮饺子(大柴,谐音大财。讨吉利彩头)。一个寒假下来,家门前又会多出一垛砍来的硬实柴火。对了,砍柴时还发生过意外呢。那天我们正扛着柴往回走,山路雪后踩过很滑,我们就在路的边上走,突然一声炸响,一股硝烟,就看着三文子和柴火一起倒下去了。我们吓得放下柴火都趴下了,一动不敢动。三文子大哥赶忙跑过去。真是亲哥。急切叫道:文子,你怎么了?掀掉柴火,只见三文子趴在地上,脸煞白,身体不停地颤抖。往下一看脚上的鞋和裤腿都黑黄一片。人倒没受伤。原来是踩上了口炮子。就是猎人用来猎狐狸、狍子、獾子的一种小炸药包。把玻璃砸成像鱼鳞样的碎片,拌上火药,用小布块像包包子那样包上,上面用绳系紧,外面沾上大油、火油等,既防水又有香味。野兽嗅到,叼到嘴里一咬,玻璃碎片摩擦就会引爆火药,猎物会因炸掉下巴而死或伤残,猎人会每天到下口炮子的地方巡视。我一个姓金的同学父亲是打猎的,就经常做口炮子。有一次在家做口炮子不小心爆炸了,把装火药的茶缸子都崩肚子里了,坐在窗台上的小儿子也崩到了院子里。有人说是他崩到了狐仙,这是报复。
粮食的问题,我无能为力。拔蒿子、打茬子、砍柴,我这个做长子的也算尽我所能了,为父母分担了担子。虽然很辛苦但也很有成就感。特别为日后的我健康体魄,吃苦耐劳,不怕困难,也打下了基础。
文艺队
刚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学习好,当上班长。老师们都挺喜欢我,上课总让我发言。音乐老师每次教唱歌都让我单独唱,领大家唱。有时还叫我到办公室唱。老师们都说我唱歌好听。我却不懂。有一天在办公室唱歌,比我大两岁的二姐听到了,回家说,你一个小子唱歌声音像女孩,难听死了,以后别去唱了。老师问我为啥不唱歌了。我说我唱得不好,像女孩。音乐李老师哈哈大笑,你是童音,就应该是这种声音。后来我加入了学校文艺队。
在学校文艺队,我独唱过《让我们荡起双桨》《太阳光金亮亮》《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等等。后来唱过样板戏《我们是工农子弟兵》《朝霞映在阳澄湖上》《打败美帝野心狼》等。画上妆在台上演唱,台下观看的人也很多,同学、小伙伴们也都挺羡慕。那时文化生活很少,只有听广播和每月一两场露天电影。可是,在十三岁一天和同学嬉闹大喊一声之后,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多天才好。可是,清脆的童音已经没有了。后来才知道,变声期嗓子要保护。可是那时无知。
那以后,老师让我演快板剧、说天津快板、说数来宝、说快板书。嗓子好了以后,又让我唱李勇奇《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也给其他同学唱京剧配打击乐。我给打钹。每年公社文艺汇演我们都得奖,我们还代表公社去县里汇演,也经常得奖。
我们也经常下乡到其他村演出,也很受欢迎。好的村派拖拉机来接,差些的用大马车来接。什么农田会战、开工典礼、誓师大会,总之凡是开大会都要有节目演出。我们几乎成了专业演出队了。一次到偏远的花红沟村演出。路太远,晚上演出结束缷完妆已经快十点了,就住那了。第二天一早,他们那的丁姓女校长找到我们的李老师说,你们演的真好,能不能在今年的公社汇演前帮我们指导指导?李老师说行,到时候我就派他来。李老师指着我说。
那年的八月份,丁校长果然坐着大马车来接我了。李老师也不好食言,就让我去了。虽然第一次一个人出去做事,但是,好在丁校长和她的学生们对我都特别好。排练起节目来就更熟悉了。我在那住了五天。记得给他们排了一个表演唱:四老汉赞三秋。四个憨态可掬的小男孩穿上黑衣裤、扎裤腿、系腰带、头扎白毛巾,画的黑胡子、棉花粘的眉毛。一上台就很出彩;还排了一个天津快板、一个表演唱和一段样板戏。再就是把他们原来的节目给做了一些改动。果然在九月份汇演中,取得了第二名。他们还专门请人写了一篇报道,在全公社广播表扬我呢。
哦,对了,在帮助他们排练节目的最后一天,还带我去看了一个名人呢——“豁不出孩子,打不着狼”的那个人。去他那走了一个多小时真正的羊肠小路,他家上面已经没有住人家了。此人叫赵二懵,原名不详。当时已经70多岁,一米五左右的个头、微痩、驼背、耳有些背,眼睛却很有光亮。一身旧黑衣,系一黑腰带,坐在窗前一块青石上。脚旁边三块石头架着一破旧洗脸盆煮着玉米碴子;三间房子,间量不大,但举架很高,炕上苇席破烂露土。墙上挂几张兽皮。窗户全是木头做的拳头大小方格,外面糊的纸。人挺热情,从葫芦里倒出一些花生让我们吃,还留我们吃饭,说苞米碴子马上就好了。我看门外的鸡正在啄石头上盆里的苞米碴子呢。据说赵二懵当过兵的,后来开了小差,带着媳妇跑到这里安顿下来,主要以打猎为生。他们先后生了两个闺女,第二个闺女生下不久老婆就没了。没办法,用筐把大的吊在家里房梁上并用小绳绑上,小的哭闹不止,上山就背着。一天见到猎物却追不上,就把孩子吊在树上。追了一圈,发现他追的那只狼就在树下贪婪地看着小女儿呢,于是大喜,举枪毙之。如是几次,赵二懵悟出了一个打猎物的方法。用孩子作诱饵,很有效。于是,经常加以运用。之后便有了广为流传“豁不出孩子,打不着狼”的经典之语。赵二懵不仅枪打得准,装枪也快。据说一次打死了一只母狼,公狼却扑上来了。他围着大树跑三圈,就装好了枪,回身一枪,亦毙之。
儿时参加文艺队,于我很有益,我的性格由内向变得外向活泼起来。后来上大学联欢会,我唱歌、说快板,也很受欢迎。至于现在k歌那更是麦霸。另外,我还是当时学校鼓号队队长呢,每逢运动会,二尺铜号闪闪发亮,红绿彩带飘飘,再吹上几曲,也很拉风呢。虽然都成陈年往事,想想也很开心。
无情的岁月,改变了童年伙伴的容颜,却改变不了那份纯真、那份眷恋;有的已经去了那边,但在我的心里仍存着一份思念;童年的历历往事深刻在我的心里,将会伴我永远,永远。
哦,我的往事,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