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债日志

  有一回,和儿子一起看一档亲情节目。他突然问我:“妈妈,你什么时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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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一下,然后好笑着说:“妈妈会长命百岁,不会死的。”

  “哦,”他又扭过头去看《寻找最美孝心少年》了。

  虽说死亡,是自然的一种规律。但让我真正面对,我确实有点接受不了。尤其是四年前婆婆的突然离世。

  神经质的我,马上拨通了两边父母的电话。(其实在一星期前刚通完电话。)听到他们的声音,内心依然无法平静。

  公公婆婆都是个老实勤劳的人。但婆婆在世的时候,公公从来没有做过家务,只负责田里的活计。婆婆忙里忙外,把一切收拾得整整有条,也从未有怨言。(这些都是从亲戚们的口中得知。)

  我嫁过去时,婆婆已经年近七十,头发花白,伴有腰疼的

  毛病,背也驼得厉害。

  我记得,有一件白色的外套,上面长了很多“霉点”,心想已经不能再穿,就随手丢在了一边。过年回来后,发现那件外套洗得像新一样,挂在婆婆的床上。她说,丟了怪可惜,这么好的衣服。我赶紧收到柜子里去,用挂钩挂好。直到现在,我的外套还挂在那里,不敢再穿,也永远不会丢弃。我怕弄脏了婆婆的心意,我洗的,肯定没有婆婆洗得好。

  公公他有一个很“奇怪”的“毛病”。

  每当过年时,大嫂在清理公公的衣柜时,总能整理出一堆发臭的腊肉,腊鸭。还有很多烂了的苹果和橘子。每年如此。大嫂一边收拾,一边埋怨:“都坏成这样,是不能再吃了。爸你不喜欢吃,可以送人的'呀!”公公在一旁喃喃地说:“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前两天都是好好的。”

  有一年,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好几个橘子来,分给孙子们吃,自己只在一旁静静地看,有时眼睛里泛出一点光来。

  后来,老公对我们说,公公把水果和腊肉都收起来,是想在过年时,留给孩子们吃。他一辈子没做过家务,难免储存不当,加上记忆力也大不如前…………

  我忽然想起,留在家里备用的钱,从年头到年尾,竟然一分也没有少!

  每次打电话给公公,他总是说“好着呢,好着呢。”可是我们心里都难受得像嚼了腊似的。

  我的父母感情一直不好。但他们对我们的爱没有比任何一个家庭少。尽管他们前一天还吵得不可开交,只要我们在,他们就会把“战火”暂熄。

  我带孩子回去小住。爸爸每天都会亲自下厨准备我们爱吃的菜。一个劲儿地为我们布菜。饭后,我想收拾几个碗,妈妈就抢了过去,让我坐着看电视,说,带了一天娃肯定累了。还说,我是客人了,不用干活。我听完,不同意地反驳“我是这里长大的,我是您的女儿,怎么就成客人了?”妈妈都是不容置否地笑了笑。

  家里刚盖新房时,本来已经按风水,画了图。快要动工时,突然改了主意。当时妈妈这样说:“还是按你弟的八字来盖,这样有利。我们老了,总会去的。”我听完又急又恼,盖个楼房还能和八字扯上关系了!去什去,你们会长命百岁!

  虽然离别已经成为了习惯。离别的前一天晚上的失眠也成了我的习惯。

  那一夜,我都不能好好入睡。辗转反侧,像有虫子噬咬我的身体,难受得很,到了后半夜这感觉更甚。约莫是凌晨四点,妈妈起来了,我听到她一边抑制住咳嗽,一边装米的声音,还有大门被合上的响声,估计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客厅传来透明封箱胶带的拉扯声。“嚓,嚓”一下一下,声音响得脆亮。仿佛爸爸拉的不是胶带,而是我的心。

  十斤油,十几斤花生,一包黄豆,两桶奶粉,还有一箱特产。这些行李,真的真的很重。

  从我们一生下来,就在“欠债”,长大了,成家了,“债务”也跟着转移。这种“债务”就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就算用尽一生的力量,也不可能还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