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酱香散文
今年春季回老家的时候,偷偷地看到老宅庭院角落里的酱缸依旧空空荡荡,心中不由又生起一丝不忍言说的失望。
我小的时候,家里也像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不说一贫如洗,也是缺粮少菜地生活。那时候在农村,家里的小园子中可以种上一些青菜,但青菜的生长是随着岁月而拔节,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餐桌上还是很难看到青菜的影子的。于是,每年初春,母亲总会辛苦地做好一缸金黄色的豆瓣酱来调剂食物匮乏的餐桌,那浓郁的酱香,就几乎丰盈了整个四季。
在农村老家有句“三月不做酱,四月不打炕”的谚语。也就是说,做酱必须要在早春二月。据说只有这个月份做的酱才最好吃。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母亲对此也说不出个具体的科学道理。我估计是因为这时做的酱会沾染上太多太多初春清冽洌的气息吧。
我曾看到过很多次母亲做酱时的辛苦情景。每当看到母亲做酱时那忙忙碌碌的身影,我的心情总是既企盼又心疼。企盼是想着能够早日吃到香喷喷的豆瓣酱,心疼是因了母亲的辛苦劳作。
做酱的时候,母亲先是用麦麸含量很高的黑面粉蒸成馒头,之后把这种黑乎乎的馒头掰开用器皿盛了放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让其自然生长出一种毛乎乎的生物菌。这也就是做酱时必不可少的所谓酱曲子。正式开始做酱的时候,母亲把这种酱曲子一层层整齐的码放到酱缸中,再依次放入煮好的黄豆瓣、食盐、调料包和清水等搅拌均匀。之后,母亲就把酱缸密封好,放在土炕的炕头上,用一日三餐的膛火进行土法加热,以便促进酱的发酵速度。这样经过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母亲才会把酱缸移到室外,之后用一块透气性很好的洁净的粗纱布遮盖好缸口放在烈日下暴晒。这段时间,酱缸里面的所有原料在日光的洗礼中慢慢发酵。于是,嘴馋的我也就在心里一天天的计算着酱熟透了的日子。其实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吧,当酱缸里的酱曲子由土黄色经了日光的洗礼而逐渐变成金黄色的时候就可以吃了。于是,整个小巷便飘满了酱香。这时候,我总会亟不可待的每天弄一点到餐桌上,之后剥好几根嫩嫩的青葱,或拔几颗翠玉样的小蒜苗蘸着美滋滋地大快朵颐。此时,那粗粝的高粱面饼子也不再显得那样难以吞咽了。
母亲做的酱味道特别好,不但满足了自家人的口腹之欲,街坊邻居也会时不时地端着瓷碗到我家讨要一些回去。对于邻人的请求,母亲总是很慷慨地满足他们,每次都会给邻人的碗中盛得满满的。对于母亲来说,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他人的认可是心中最快意的事情。那些辛劳时的苦累,此时也便如种子艰难地破土而出最终结出了丰盈的果实般甜美。
最近这些年,家里的'生活条件日益富足起来。餐桌上的食物每次都是很丰盛。于是,母亲停止了以前每年春天做酱的习惯。用母亲的话说:“现在日子好了,我也就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做酱调剂餐桌了。再说,现在商店里面卖的名牌豆瓣酱比我做的好吃着呢。”于是,母亲那曾经承载了我太多童年快乐的酱缸便也“退休”闲置起来。
其实,在我心里,一直贪恋母亲亲手做出的那浓浓酱香,也一直固执地认为母亲做的酱才是这世界上最奢侈的美味。因为,那里面饱含着母亲辛勤的汗水和对家人浓浓的爱。但每每看到母亲曾经的青丝被岁月的霜雪浸染的星星点点,我总会违心地对母亲一叠连声地说:“是啊,现在啥也不缺了,您也就别再做酱了。”
留恋那酱香,还有那虽然清苦但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远逝的岁月,但心中更是充满了对被酱香浸泡出来的美美的今天,还有更加甜甜的未来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