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你、怀念从前散文

  当我听到亚兰的死讯时,我心里无比悲伤。我不知道,她以经离开这个人世有多久。她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我一无所知。我找不到确确的消息,能够证明她的死,一切我只是在听说,听别人告诉我,亚兰死了。

怀念你、怀念从前散文

  亚兰,我真的记不起来,我们在哪年分别,只是因为我们分别的太久,太久了。

  亚兰爱唱歌。她教我唱的第一首歌,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南山岭上南山坡

  南山坡上唱山歌

  唱得红花朵朵开

  唱得果树长满坡

  唱得果树长满坡

  长满坡

  ……

  金坡银坡八宝坡

  羊群滚滚似银河

  牧童站在银河岸

  手扬鞭梢口唱歌

  手扬鞭梢口唱歌

  口唱歌

  ……

  当亚兰唱到,手扬鞭梢口唱歌时,总是把口字唱成(狗)字。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那年亚兰十九岁,我只有十六岁。

  我努力的回忆,亚兰家有几个孩子,算了半天,还是不够准确,大概也有八九个吧。亚兰是老大。亚兰的爸爸是我们林场小学校的老师。

  林场的人都说,亚兰有点缺心眼。还说亚兰没来林场前,得过精神病。亚兰是和别人有点不一样。比如,那时我们住的土坯房,墙上都用报纸糊起来。亚兰不管到谁家,都贴在墙上看报纸,一边看一边念,念着念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还有一次,亚兰在邻居家呆着。外边有人喊:"老六,老六。"亚兰问邻居家的男人,老六是谁?邻居的男人不吱声。她又问邻居家女人,邻居的女人,只是笑而不答。亚兰爬在门框旁,向外喊道,"我是老六他爹。"一连喊了好几遍。邻居家的男人女人,又恼又笑。原来,邻居家的男人,是个六指,大伙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叫老六"。

  亚兰的脖子上全是疤瘌。亚兰妈彭婶说:亚兰小时候得过鼠疮,硬把大脖梗子烂成这样。

  亚兰在她家没搬到林场前就有了婆家。婆家很穷,一个寡妇婆婆带着好几个孩子过日子。亚兰的对象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为什么和亚兰订亲,也许是因为亚兰家不要彩礼吧。那个年代,黑龙江农村的姑娘,找婆家不要彩礼的少之又少。

  刚刚成立的林场,用土和谷草拧在一起盖了,两排的家属宿舍。亚兰家住在我家西边那趟房。我的家不知道算不上一个家。除了一块长木板,没有任何的家具。

  没有家具,没有被褥,没有粮食,有的就是草原上半夜的狼嚎。夏天很快就过去了。冬天来了。我住的屋子冷的,炕梢放了一碗水,第二天早上起来,冻的叮当当响。贫困,饥饿,恐惧,让我病倒在冬天里。

  我用剩下的一点苞米面,做了一碗粥。亚兰来了,她说:我爱喝这苞米面糊糊。咱俩换着吃,我回家给你呈碗小米饭去。亚兰回家端过一大碗小米饭,好久都没吃饱饭的我,迅速的把它吃光。

  十冬腊月,我还穿着夹鞋,我没有钱买棉鞋,也不会做鞋。我的腿受了脚底板风,又红又肿。亚兰看了看我肿着的腿说:你家这么冷,你去俺家住吧。就这样,我和亚兰家十几口人,在南北两铺炕上,度过了来到林场的第一个寒冬。

  过了正月十五,天稍稍的暖和了些。我回到了自己家里住。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我害怕极,总觉有一黑呼呼的身影,站在我的头上边。每天晚上我惊恐都不敢睡觉,枕头底下放了一把菜刀壮胆。

  亚兰知道了我不敢睡觉。晚上就过来陪我住。终于,我熬到了春天。春天的林场,四周被烧荒的大火包围着,非常的壮观。我和亚兰爬上房顶去看荒火。然后,又把白色塑料绳,缠在树枝上,一边晃,一边唱着:

  牧童站在银河岸,

  手拿鞭梢狗(口)唱歌

  手拿鞭梢狗(口)唱歌

  狗(口)唱歌

  狗(口)唱歌

  尽管我的生命,经受了那么多坎坷与不幸,而我骨子里的东西,并没有被苦难而压抑。林场的人们说我:"没正形。没爹没妈一天也不知道愁地慌。"我的没正形,与亚兰的有点傻,正好是一对,所以整整的一个夏天,我和亚兰一起去林地干活。一起挖菜,撸菜籽。她教会了我好几首歌,场子放电影时,没开演前,我就先唱上一曲。

  亚兰妈彭婶,让亚兰教我作针线活。我说:我学不会,做不好。亚兰说:做吧,跑马针,跑马线,三天不坏好针线。说完,眯缝着眼睛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秋天,到了收苞米的时候。我和亚兰去偷苞米。我俩把苞米扒光后,插满裤腰一转圈。这还嫌不够,在把两个袖头用草扎上,可劲往里塞。

  转过年的冬天,为了生存,我找了一个当地人,把自己糊里糊涂嫁了。亚兰也要结婚了。因为我怀孕,没有去送她。大轱辘的脱拉机,拉着亚兰和满满的一车送亲的人们,在茫茫雪原上,轰隆轰隆向东边开去,亚兰嫁到离林场六十多里以外地的建设公社。

  后来亚兰有了孩子。她回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八六年,落实政策,我回到了沈阳,她生活的怎么样,我也没有机会,在去问她的家人。也许,因为那些年我还年轻,不会理会的太多东西。

  当今天我知道亚兰的死讯时,那些往事,一件件清晰的,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很伤心也很愧疚。我在也没有机会,去报答善良,又有些傻气的亚兰。

  亚兰,希望你在天堂一切都好!我忘不了你的笑容,更忘不了,我们那些年做过的,傻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