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棉鞋抒情散文

  女人怕冷,冷又从脚下起,北风一吹,就想到要买棉鞋了。跑了多次商场,空手而返。那些所谓猪皮的、羊皮的、驼毛的,名目花色繁多的棉鞋,往脚上一穿,既摩登又精致,非常好看,只有一宗,保暖性并不好。怅然放下,怀念起小时候穿的手工老棉鞋来。

怀念老棉鞋抒情散文

  小时候,穿的棉鞋都是母亲做的。麻纳布底,紫红色灯芯绒布面,棉花絮得十分饱,鞋内空间狭小,脚伸进去才得楦开,处处抱脚,那个暖和劲儿,是想起来都要出汗的。但那时却很不喜欢:小孩子要到处跑,拖着老棉鞋,橐橐往东,橐橐往西,感觉沉重,总觉得是个累赘。

  记得最早的样式叫“一道眉”,做法简单,袼褙和灯芯绒布粘好,照着头尖后方的纸样剪好,连上里子,鞋口用布条沿边,絮上棉花,翻转,绗上几道,底口一收,鞋帮就算做成了。鞋底要费些功夫,剪几层袼褙,一条条镶好细白布边儿,底部再用细白布覆上,用细麻线密密地纳出来,是谓“千层底”。还记得母亲坐在秋阳下纳底的情形,先使锥子在鞋底上扎个洞,再用针将麻线引过去,母亲不时将锥子在头发上“光”(这里念去声)一下,因为头发上有脑油,扎起来能够轻省一些。纳底,估计是不少中国人的共同记忆吧,只是现在很难见了。

  纳好硬邦邦的千层底,再用麻线绱上鞋帮,一双老棉鞋就完工了。大人用黑色灯芯绒,小孩用紫红色的。里子不拘,总是绒布为好,轻暖,颜色鲜艳一点也无妨,比如张爱玲在散文《穿》中写到的:“童年的一天一天,温暖而迟慢,正像老棉鞋里面,粉红绒里子上晒着的阳光。”老棉鞋的里子,可以光华夺目,可以风月无边,和平庸低调的表面迥然不同,这也许就是中国人为人处世的一大特色吧。

  有老棉鞋陪伴的童年,是很温暖的。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老棉鞋也有了新样式:鞋帮不是剪两片,而是四片,鞋脸处打孔,装上“汽扣”,可以穿鞋带,这样穿起来就很“跟脚”了。除了款式有异,其他一切都和“一道眉”相同。母亲是出了名的巧手,我可能是村上最早穿新款老棉鞋的孩子,那时候感觉是很骄傲的。

  无论是老式的“一道眉”还是新款,穿到最后总要变形的,尤其是我们这些不正经走路的女孩子。踢毽子穿它,跳房子穿它,溜冰还是穿它,过了一两个冬天,帮就是不帮,底也不是底了。有一部分的鞋帮被踩在脚底,面目全非;底也磨薄了,原来一粒粒白芝麻似的'麻线针脚也看不到了,局部地区露出了各色的袼褙,蓝布,粉布,每当飞跑的时候,鞋底掀动,缤纷的花色鞋底翻飞,也是很有情致的——过气的明星也有她露脸的时候啊,想当年,袼褙的前身也是衣裤,也曾经有过风光的时刻。

  长大后读严歌苓的自传式小说穗子系列,看到穗子“穿着帮成底底成帮的棉鞋到处忙”,会心一笑。只有穿过老棉鞋而又淘气的女孩子才能写出这样的文字。这样的文字,越多越好,因为老棉鞋是越来越难见到,也许有一天,我们只能到文艺作品中去体验,去享受穿老棉鞋的温暖和乐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