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暖炕散文随笔
天上又飘起雪了,今年的冬日似乎来得特别快,也特别冷。走在清冷的大街上,看路人个个穿着厚厚的衣服却冻得直打哆嗦,突然就想起了母亲那盘热炕。
想起儿时,在离家较远的学校上学,冬天异常寒冷,每每放学,恨不能长上翅膀飞回到家里,爬上那盘热炕。那个时候物质条件差,身上的棉衣也不知是那个表姐穿了淘汰给我的,穿在身上总没有暖意,可母亲的炕总是煨得烫烫的。有一天雪花飘飘,放学回家之后,我就急不可耐地脱鞋上了炕,等全身上下暖和透了就开始做作业,这时,母亲进了屋子,只见她全身上下都粘满了雪花,我知道她去场上背牛粪去了,为了煨热炕,为了让我们姐妹三睡得更舒服些。
睡觉之前,我们有捂炕的习惯,在饭后早早地把被子铺开,我们姐妹三私下立下了规定,该轮到谁了,谁就会主动去捂,睡觉的时候脚一伸到被子里就感到热乎乎的,一股股暖流瞬间从脚跟传散到全身上下,那个舒服劲,无言以表。
睡热炕舒服,但这个煨炕的活确实不好干。我记得母亲,无时无刻不在为此做打算,她爬山到林子里扫落叶,耐性地把牛圈里的牛粪用榔头捣碎背到场上晒干,又或者拿个筛子把煤渣滓筛出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煨炕。煨炕的时候,母亲都是看炕灰是不是满了,满了的话,就得把炕灰从炕洞里挖出来,然后背到院子粪堆上,来年一起被父亲运到地里,母亲说那是最好的肥料。她小的时候就跟着大人到地里烧灰,烧成的灰就成了肥料。
在落雪的冬日,我们就嚷着母亲给我们烫大豆吃。母亲经不起我们的软磨硬缠,就一边吩咐二妹去仓里挖两碗大豆来,一边在炕洞门口扫出一片空地,她要看炕里的灰是否足够烫,如果不烫的话,大豆也是烫不熟的。她先熟练地挖出两铁锨烫灰,集中倒在地上,抛出个小窝窝来,让妹子把大豆倒在里面,再从炕里挖出两铁锨热灰给盖上。我们姐妹三就眼巴巴地瞅着期待着,听着无数大豆在灰里嘶叫、怒吼、喯开,一股股浓香味扑鼻而来。母亲烫大豆的时辰掌握得特别好,等大豆喯开的声音微弱后,两铁锨就把灰带大豆铺撒地上,我们姐妹三禁不住欢呼起来,开始趴在地上抢拾着喷香的大豆,把那黄橙橙的大豆一股脑儿装在兜里,背上书包欢跳着去上学了。这些金黄喷香的大豆被散播到馋嘴的小伙伴手中,他们边吃着边啧啧称赞着,那时我自豪的神情,就甭提了。
那个时候,村里开始放电影,一白布一挂,大喇叭一唱,男女老少在家就待不住了,手里搬着凳子,兜里揣着大豆,从四面八方赶到大操场上。那个天冻得狠,就不停地跺脚,脚丫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但有新奇的.电影在,看着电影心里是温暖的,寒冷就忘却了;电影放完后,人群鸟散状,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躺在热炕上回忆起电影中那一幕幕美好的画面,就成了最美的享受,仿佛世界上自己就是那个最幸福的人。
那个时候谁得了感冒,母亲就让吃了药,然后躺在暖烘烘的炕上盖上一床厚厚的棉被憋汗,一出汗,感冒就很快好了,以至于小小的我们竟不知药的功效,把所有的好处都归了这盘暖炕。
每天早晨等我们睁开眼睛的时候,母亲把炕已经煨过了,父亲把火炉烧得正旺,炉子上的茶壶滋滋响着,这是父亲一辈子的习惯。吃过早饭后,母亲开始做她的针线活,我们姐妹三就坐在暖炕上写作业或者看书,惬意得很。
家里来了亲戚、邻居,父母就会首先让他们脱鞋快上炕坐到热炕头上,不能让客人受冻了,这是庄稼人的待客之道。待坐定后,母亲就端出一个盛满瓜子糖果的盘子,大家盘着腿围坐着,亲热得就像一家人一样,磕着瓜子,吃着糖果,你一句我一句,有着说不完的话儿。
谁家盖新房,娶媳妇都是要砌炕的,有石板做底,上面抹上泥巴。父亲砌炕的手艺是村里最好的,每每去给邻居们砌炕。当然也有失误的时候,比如我们自家的炕,可能是石板太薄,又或者泥巴摸得太少,有一次,感到炕实在太烫了,我们姐妹三就禁不住开始挪窝,挪到不太烫的地方,睡到半夜了,嗓子被浓烟刺激得快窒息了,我们姐妹三不约而同地被呛醒来,发现靠墙边的炕面烧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我脱在身旁的毛衣和裤子也都被烧了几个洞,幸好发现得早,父母果断地采取了补救措施,否则后果那可真不堪设想呢。
家热一盘炕,炕是农村最好的越冬取暖方式,只可惜现在炕越来越少了。母亲也把那盘炕给拆了,买了一张床放在客房,她说睡床干净,你们回家了,睡一夜,身上也没有炕的烟味了。到了几个亲戚家,发现都把土炕给拆了,近几年不种庄稼也不养牲口了,煨炕的东西也没地收拾去。
自从离开故乡后,我再也没有机会睡在母亲那暖暖的土炕上美滋滋地做一场梦了。
那盘暖炕,已成了过去,停留在我记忆里的某个季节,那个季节叫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