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觉记忆散文欣赏阅读

  味觉记忆【散文】

味觉记忆散文欣赏阅读

  文/闲云野鹤

  冰糖蒸梨

  立秋后,妈妈咳嗽更厉害了。

  外爷是个老中医,说下个偏方,在梨子中加花椒、生猪油、冰糖蒸着吃,可以治妈妈的病。

  花椒、生猪油都备齐了,就缺冰糖。

  姨妈的女儿苏珍来看妈妈。

  苏珍姐在县百货公司工作。

  一进门我看见她把用格子手绢包着的东西交给妈妈,“这是我妈让你治咳嗽的冰糖”。

  我一直不换眼的盯着那包东西,趁苏珍姐和姐姐拉着手出去玩的空儿,急急打开了包着的手绢。

  哇!这就是冰糖。

  就像大冬天在小河里砸起的冰块,蒙在眼睛上还能看清对面的人。

  “妈!这能吃吗”。

  “不能吃,那是治病的,小馋鬼”妈妈的呵斥声还没完,我已经很快的舔了一下,咦,甜死人!一个蹦子跳出门,张开嘴,在同伴眼前哈口气,“甜吗,我吃冰糖了!”

  吃完晚饭,妈妈开始做冰糖蒸梨。

  冰糖用一块布小心包好,搁磨刀石上用斧子轻轻砸碎。

  布包一解开,哇!甜蜜被放大了,无数小糖人挤在一起,晶莹剔透,我的喉管动了一下。

  这活由爸爸来做,谁也没给尝一点。

  我看见弟弟在砸过冰糖的地方偷偷舔了一下。

  梨子从靠近梗部切开,用小勺挖去梨核,带梗的部分作为盖子,这是妈妈的手工。

  冰糖、猪油、花椒被分别放进梨的空腹中,盖好盖子。

  眼盯着梨被放进蒸笼里。

  出了门,还和弟弟在争,是八个还是七个。

  那天跟同伴玩,总不安心,隔一会儿就要回家看看。

  天擦黑,冰糖蒸梨出锅了。

  兄弟俩每人一个,剩下的`放进木勺,漂在水缸里,妈妈每晚睡前吃一个。

  后来不记得妈妈咳嗽治好了没,记忆中只有冰糖蒸梨麻酥酥的甜味。

  炒鸡蛋

  好像是个农历的三月天,明晃晃的太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赖在天上,半天才肯挪动一步。

  不知咋回事,肚子就是爱饿。

  刚吃完饭没一会儿,正玩跳方游戏,肚子又“咕、咕”叫起来。

  再有一格,我就满方了。

  刚拿起木方子,一阵“咯蛋、咯蛋”的鸡叫,从鸡窝那边传来。

  一会儿,弟弟在墙角挤眉弄眼向我招手。

  丢下方子,边跳边跑了过去,见弟弟变魔术似的从衣襟下摸出一枚热乎乎的鸡蛋来。

  心有灵犀,我飞快的从麦草垛上薅来一把麦秸,在灶火门口点上火。

  麦秸有些湿,一股死烟腾空而起。

  弟弟侧过脸,鼓鼓的腮帮贴到地上,极认真地“噗、噗”吹了几下,欢乐的火苗跳跃起来,弟弟侧了身子,伸长胳膊费力地端着盛了一点清油的长把铁勺,铁勺架在火苗上,铁勺子里的清油翻过一层白沫。

  “我打了”压低了嗓门提醒着弟弟。

  快快!撑不住了。

  嘭,是鸡蛋破碎的声音。

  “嗤啦”一声,声音出奇的大,全村人似乎都听到了。

  几乎同时,弟弟一下蹦出了老远,铁勺、鸡蛋全扣在火堆上,眼看着一股黑烟腾起,刺鼻的焦糊味很快弥散开来。

  到了口边的鸡蛋,就这样没了。

  你看下我,我看下你,两个人的脸都像大花猫,满脸无奈。

  弟弟的胳膊还在哆嗦。

  爆米花

  给谁熬药呢,记不得了。

  一整块土坯往墙角一靠,两边各垒起两半块砖头,上边架个药锅,下边燃起柴禾,就开始熬了。

  那天好像烧的是包谷芯子。

  药刚熬上,水还没开。

  吱吱吱泛着白沫,没意思。

  我刚抬脚要离开,突然,“嘭”的一声,一颗好大的爆米花从锅底下窜了出来,恰好落在我的脚下。

  这无意间的收获,让我的心像盛开的花儿。

  是我先拣到的,我两手向后一背,看也不让弟弟看一眼。

  弟弟的眼珠骨碌碌一转,转身跑进了屋里。

  一会儿,他抓了一把玉米粒出来,小心地沿火边围了一圈,第一个爆出来的归我,再下来归你,咱们轮着分。

  弟弟先出了主意。

  看着那么多即将变成爆米花的玉米粒,我也提出了条件。

  干脆,我把我的也拿出来,等全部爆完,咱平均分。

  行!弟弟妥协了。

  我开始用柴草棍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玉米粒。

  “嘭、嘭”响了几声,有的像小鸟的唇,有的只裂了道口子。

  没有一个开成花的。

  就在我们专心拨拉玉米粒时,药罐不小心被捣翻了。

  在妈妈带着哭腔的呵斥声中,两个罪魁祸首躲在远处,眼看着爆米花被刚好路过的鸡不慌不忙一粒、一粒吃掉。

  宝塔糖

  拴宝就喜欢和我玩。

  拴宝的爸是村里唯一的先生,文化革命前的师范毕业生,在一所中学当体育老师。

  拴宝家里有排球、篮球、铁环、亚铃、跳绳,还有积木和一大本、一大本的彩色画报。

  拴宝妈一口气生了四个姑娘,拴宝是老五,因此,拴宝是个宝贝疙瘩,谁要惹了他,拴宝妈会不吃不喝骂三天人。

  村里谁都不敢惹他,小孩子谁都不跟他玩。

  用现在的话说,拴宝很郁闷。

  拴宝生的白白净净,就像没见过太阳。

  他有四个姐姐,所以,衣服老是穿的一尘不染。

  银项圈、银锁锁,走起路来“嚓啦、嚓啦”响个不停。

  后颈窝留着一撮头发,大家背地里都叫他“一撮毛”。

  拴宝家的玩具别人看都不让看,他就让我玩,玩累了,他会抱出一大摞彩色画报,让我尽情翻看。

  那天,刚下过雨。

  我俩和着泥玩“修庄子”,院墙刚垒到一半,拴宝突然说:你肚子里有虫吗,我摇了摇头。

  “老轩说我肚里有虫”拴宝一脸戚然。

  老轩是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他常给人开药方子,只是药方上的字没一个人认识。

  突然,拴宝像记起了什么,起身跑了。

  我正纳闷时,拴宝家高高的门槛上探出一只穿着虎头鞋的小脚,紧接着,拴宝整个身子紧贴大门挪了出来。

  随着“嚓啦、嚓啦”的响身,拴宝来到我身边,从背着的手里拿出一块纸包着的东西,悄悄塞到我衣兜里。

  给你,“宝塔糖”,回家了再吃,记得明天和我玩。

  回到家,细心剥开糖纸,一股微微的苦味散出来,“宝塔糖”,样子像立起的蜗牛,现在想起来,像一层层的塔,上小下大,很是好看。

  我一直舍不得吃,吃饭时都攥在手里。

  睡觉前,还在一遍遍看,突然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宝塔糖变成了一团鸟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