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故事的散文
那是初夏的一天,当时我的腿勉强还能行走。一大清早,我蹒跚走出家门。我要去新华书店挑一本心爱的书,为这一天我18岁的生日。
清晨的风,凉爽宜人,但就那么不足两里的路,走得我大汗淋淋。遥遥的,书店快到了,我松了口气,疲惫地扶住行道树,停下来歇息。
好久没走这么远了。回望来路,不由得有些欣慰。一高兴,又挪动起僵硬的双腿。
没走几步,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菡菡?!我险些叫出声来。一惊一颤,浑身关节钻心地疼。
我没有勇气再仔细辨认,转过身缓缓蹲下,佯作系鞋带,眼睛却紧张地向左瞥视。走近了,果真是菡菡。我唯恐她注意我,又希望她能发现我。最终,眼睁睁的,我看着她轻盈地进了书店。
菡菡是与我一起长大的邻居,小我一岁。我们自幼亲密无间,大人们都说我俩是青梅竹马。前几年我去外地读初中,但凭着书信维系,我们反而更近了。只是,就在我因病辍学返乡回家那天,弟弟告诉我一个传闻:菡菡说了,往后我若再去找她,她定用扫帚赶我。
我不信。这不可能。
当时,正值我病中烦躁,加上乘车累了,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立马去找菡菡。我很希望她会闻讯过来看我。可是,没有。
次日,我去医院求诊。一出家门,就见菡菡迎面过来。我正欲招呼,不料她扭头就走,留下我独自在那儿发怔。
以后的日子里,每次相遇,菡菡总是或低头或转身避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不理我了?我懊恼之极,可又实在想不出任何原因。
这时,阿力来劝我了。阿力也是近邻,且是我小学同学。阿力说,一定是菡菡见我病成这副模样才……我还是不信,我认定菡菡绝不是这样的人。况且我们只是朋友,又不是……
可眼前的事实作何解释?同住一院,低头不见抬头见,却彼此不理不睬的,那滋味真让我受不了。我的病似乎越发重了。我开始封闭自己,尽可能躲在家里不与人照面。
不久,我们搬了家。告别住了十多年的老屋时,万千心事一齐涌上心头。一步三回头。我看见菡菡正在自家门口扫地,好想跟她说句什么,可嗓子眼让一团热辣辣的东西堵着,唯有两行热泪长流。
我狠下心来,一脚高一脚低踉跄出了院门。我知道自己的病正日益沉重,恐怕今后不会再来,恐怕这辈子再难相见。
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巧遇菡菡。
我又一次想起了这一身病骨的“预后”。我好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干脆叫住她?我慢慢站起身来,努力挺了挺早已佝偻的腰背。我要进去。我不能失去最后一次机会。
我到底还是收回了已然迈出的颤巍巍的右脚。我突然敏感到,菡菡刚才不可能不看见我。她既视而不见,我何必自讨没趣?我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一副狼狈相。我忽而觉得自己应该相信阿力的话了。
可我不甘心就此离去。我还想再看菡菡一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菡菡一直没有出来。太阳火辣辣的,照得我直冒油汗;双腿也几乎麻木了。再这样站下去,我会当场晕倒。没奈何,我对自己说,回去吧,书,我也不买了。回家!
好不容易回了家,全身仿佛散了架。我倒在床上,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满脑子只是想,这便是我的18岁——我唯一的青春故事就这么完了?
我真的没有再站起来。不过,我始终不承认它与菡菡有任何因果关系,我宁可相信这只是又一个巧合。
梦魂萦绕十一年以后,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菡菡找到了我。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天天来看我陪我,天天对着我垂泪。可惜我流不出一滴泪来。只是,我问了她:“为什么?”她的回答简单得令我吃惊:“我怎么会不理你——不是你不理我吗?”
冤不冤?
过了半晌,菡菡若有所思地说:“一定是阿力弄鬼,一定是……”说着,又流下泪来。
倒是听说过阿力在追菡菡,可是……我很想知道究竟,但我没问,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