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山村别样的节日
前几天接族叔电话,约我们回老家王岭做清明,并说,这次大家都回来。
星期六,我和才德、庐生、晓阳几个弟兄及弟媳,一清早便往回赶。车子爬上蜈蚣嘴,只见大门楼前,已停了好几辆车子了。
来不及寒暄,还是先做正事——祭扫私坟。我们先去王山祭扫祖父祖母等的坟墓,再经沙塘埂去祭扫我父亲的坟墓。
沙塘埂是个引起我无数回想的塘埂。记得小时候,一到夏天,大人们就把凉床搬到塘埂上来纳凉,我们小孩就坐在长满草皮的塘埂上。大人们躺在凉床上,一边摇着破巴掌叶,一边张家山前李家山后的聊着。特别是矮个子长和大爷,一肚子的故事。他讲故事的时候,非常投入。有一次,我父亲下队回来得晚,路过沙塘埂时,见他一个人躺在凉床上叽里咕噜的不停说着,便问他:“你讲些什么?”
“我在讲书呢。”
“你讲给哪个听?”
这时他从凉床上坐起来一看,塘埂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不大工夫,我们就来到父亲的坟前。父亲的坟头已长满了荆条和杂树苗,冷清得让我心酸。今年冬至,说什么也要提前回来,把父亲的坟前墓后好好整理整理。摆好茶点,我一边给父亲斟酒,一边念起我前几天写的“回忆我的父亲”的结尾一段话:
有人说,一个村庄是一个地方的伤口。王岭,我的故乡,它便是关庙冲的伤口。多少次花开,多少载风雨,我的痛还在那深处。因为那里曾有我患病父亲的痛苦,那里有我无法报恩的遗憾,那里是我的根,是我永远的思念。让泪化雨,清明时节,纷纷扬扬,洒向王岭东边的那片山坳。那里长眠着我的父亲……
读着读着,我泪如泉涌,哽咽得无法读下去。我相信,地下的父亲他一定能看到,他的儿子一边给他烧纸钱,一边伤心流泪的样子。
十一点左右,大家聚齐在村头,简单的寒暄几句,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大约二十几分钟,我们便从黄山寨东面转到黄山寨的西边——东凹。
东凹,是我们的祖坟园。这里葬着我们的八世祖黄官禄老人。据祖辈讲,我们王岭的山场地皮,就是他的夫人夏老太太用娘家带来的私房钱从王姓家买来的。从此黄姓分支的那一脉得以在王岭扎下根来。怪不得一窝黄姓,村名却叫王岭。
官禄老人的坟墓,背靠着巍峨的黄山寨,颇得“冈峦之体势”,坟前一口小池塘,接水色天光之灵气。这小池塘现今还摆在那里,仿佛一只酒杯。王岭人个个擅饮,渊源原在这里。看坟颈处的墓碑,知其立于咸丰六年,距今已有一百五六十年了。这一百几十年什么事不能出呢?动乱,能毁它;开荒种地,能毁它,且坟冢前就连着良田旱地呢。而它偏偏完好无损地立在那树木从中,你说,这不是个奇迹?
站在老人坟前,我和族弟子良先生不经意间目光碰到了一起,也许我们的心里都有着许多的感慨。我们在一起议论着这这件事。两百年了,一代一代传下来,现如今,村子里的年轻弟兄们下辈们,他们天南地北的读书求学、创业谋生,难得一聚交流一下。有的纵使碰面,互不相识,这样下去,大家便再也找不着自己根在何处了。要知道我们都是一棵藤上结的瓜呢。哪能让这种传承毁在我们这辈人的手里呢?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创设一些平台,让大家走到一起来,相识,相知,相容,相亲,像这次的清明扫墓,就非常有意义,这无疑是凝聚亲情的一种很好的形式。
在祖坟园里,也有两处让我们感到有些奇怪和不解。一处是我的四辈祖宗和他的堂弟兄合墓。见过夫妻合墓的,没见过堂兄弟合墓的。想必这也是非同一般的手足情深。另一处是我的七辈祖宗的合墓。据祖辈们说,我的先祖学锦大人,娶过三房太太。而合墓只是他和二房三房的合墓。大房因为没有生养,便葬在别处了。看着坟前的.墓碑,我似乎看到了它后面的冷酷。既然生前三女同侍一夫,岂能只因为没有生养,就让大太太孤单寂寞的飘零在外呢?
下午二时,我们的车子又一齐开回王岭。午宴早已摆好,摆了五桌。大家先后落座,不分年龄,不分辈分,不分职业,不分穷富,不分尊卑。久违的叔伯弟兄姊妹,久违的血缘朋亲,久违的故园、土菜家做,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晓阳弟见厨房里山粉圆子出锅,拿筷子就夹。我便笑他:“你当局长,在单位能这样吗?什么是家?这就是家。”他一边吃,一边弯弯腰,是圆子烫人呢,还是他认为我说得对呢,不得而知。
酒筵中,连平时滴酒不沾的省*厅贾处,竟也端起酒杯,一桌一桌的敬酒。贾处在王岭这个小山村度过了他的童年。几十年的辛苦劳碌,难得轻松一下。他刚从领导岗位退下来,便遇上这等山村盛事。前尘影事,眼前的欢乐海洋,相互更迭相互融汇,也许这些正在他的心里掀起感情的狂澜呢。酒不醉人人自醉,冷面的老*也架不住山村欢乐气氛的汹涌波涛,仿佛醉在儿时的光阴中。
这一桌走来,那一桌走去,来来往往。这个久已沉寂的小山村,醉倒在一张张笑脸前,醉倒在一声声乡音中,醉倒在别样的节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