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的同学散文
题记:人生的邂逅不全是美好的,它总有遗憾或悲哀……
[佟丽波]
老婆小娟有个最要好的同学叫佟丽波,今年36岁,她们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做了几年“无限极”产品的销售,看到谁都提到“无限极”,并且自己也总外出去学习或者听什么成功人士的讲演,可以说她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了进去。她的家里非常贫困,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但是在她的所谓“事业”上面,她舍得投入,如果有什么新的产品,总是不惜血本地首先尝试。她总来我们家,我也总是劝她不要再做这些类似传销的产品了,她从不反驳我,但是依然故我。
她长得很瘦弱,人非常善良,重感情,日子却过得很苦。有一天,我对小娟说:丽波真不容易,老公长期在外,还侍侯个孩子,住着出租屋(一小间平房,下雨发大水,水把炕都淹没了)。小娟后来跟我说,她把我的话跟丽波学了,丽波突然嚎啕大哭。
丽波总是觉得胸口疼,说很长时间了。今年9月份,小娟劝她去检查B超,但她没有钱,于是就陪她找我在县医院的弟妹,并且给她付了检查费。医生说,铁岭看不了她的病,赶紧去沈阳吧。弟妹偷着把小娟叫到一旁,跟小娟说肿瘤很可能是恶性的。
丽波老公从外地赶了回来,知道情况后大哭,四处借钱去了沈阳医大,准备住院做手术,但是医生告诉他们,手术不能做,因为丽波居然对麻药有抗药性,打不了麻药手术怎么做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吃无限极保健品的原因。没有办法,只有回家养着,又花了五千多元钱买了无限极保健品,她对这个产品很迷信,认为可以治好她的病。她老公虽然知道她的病情很糟糕,但是认为应该能再活几年,说在她的有限的生命里好好待她。
昨天是礼拜天,丽波疼得不行,找小娟一起去了基督教堂做了祈祷,她本不信基督教。礼拜完事又去医院进行B超检查,医生没有跟他们夫妇说任何话,只把小娟叫了进去,告诉她,病人最多活2个月,癌细胞已经遍布腹腔。小娟强忍悲痛,什么也没有说回到了家,我看到她的眼睛是红的,说不知道如何跟她老公说,我听后,马上把头扭过去,眼泪根本就止不住。今天早上,小娟给丽波老公打了电话,告诉他实情,他老公在电话的那一头放声大哭,非常悲戚。
在以后的两个多月里,我将眼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步步地走向生命的尽头。我实在没有心思说些对生命感悟的话,只是觉得,人是如此的`脆弱,这样年轻脆弱的生命流逝就发生我们身边,使我们很痛苦,而这样的事情在外人看来又是司空见惯的。所以,陶渊明说:亲戚们有的还余哀未尽,别的人又已经唱起歌来了。人死了没有什么,不过是寄托躯体于山陵,和山陵同化而已。
[生祭]
周六早上,我和小娟还有她的一个姐妹去古城子看丽波。进入村子,路很难走,坑坑洼洼的,幸亏天冷把路给冻上了,要不车非陷进去不可。出租车开进村子才走了一半,我们干脆下车,付了钱让车走了,司机对我们千恩万谢。路走到尽头,到了村边,就是丽波家了。
丽波躺在床上,看到我们来了,艰难起身,脸上泛起笑容,依旧很美。她们在说笑着,而我却在一直观察着丽波的神态。我们免不了问她身体什么感觉了,丽波把内衣撩起来,让我们看她的腹部,肚子已经胀得很大了,像怀孕了似的。
她的娘家爸妈也在,特意从鸡冠山来伺候她来了,看到二位老人善良沧桑的面孔,我很心酸,老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就要离他们而去。小娟跟二老很熟悉,说是还沾点远亲。老妈妈忙着把我们带去的水果装到盘子里,放在炕上丽波面前,让我们一起吃。不知怎么的,用盘子装橘子香蕉什么的,再放在丽波面前,我突然感觉就像是在放祭品。丽波说要回老家,我们知道,她说的老家是她老公的老家鸡冠山乡常家堡子。我心里明白,丽波实际上对自己的病情非常清楚,死后要葬在那里,生是冯家人,死是冯家鬼(丽波老公姓冯),人就要走的时候,大概都归与传统了。
我们临走的时候,丽波对我们说,能不能在她家住一个晚上呢?我们没有这个准备,说过几天接她来铁岭聚一下,开心一下。我们出院子的时候,丽波没有出门,我看她是把头扭了过去。
文章刚写到这里,小娟突然进来跟我说,今天她打电话给丽波,丽波说,昨天吃饭时,疼得要命,没有吃,而今天也吃不下去饭了。她只是不停地跟小娟说,想天天看到我们,让小娟跟她住一晚上,这是我今生听到的最悲凉的声音。
我们会去的,就在明天。
[死亡的距离]
今天下午,我们在乐购买了一大堆东西,驱车来到了丽波家。事先,丽波并不知道我们要去看她,对于我们的到来,她看起来非常激动,但是,直到我们离开她家,她也没有起来床,多么热情而又乐观的人,现在也只能躺着跟我们说话了。我今天第一眼看到她时,吓了我一跳,36岁的她就像50多岁了似的,面容变化得太大,瘦得已经没有人样了,就像聊斋里的女鬼。小娟看到这种情形,哭了,丽波也哭。而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开门出去了一会才又进来。
丽波老公已经把病情告诉她了,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肝癌晚期,对自己的病情已经没有了幻想。她说话已经比较吃力了,我听着她喘着粗气,说道:“人总有一死,不过就是活多大岁数的事,我想得很开,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丽波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了看她老公,又看了看她的儿子,也看了看她的妈妈,都很默然,没有人接话,在场的人全都知道,死神就要拉住丽波的手了。
小娟了为了却丽波的心愿,说要在这里住一个晚上,陪陪她,丽波却说:“不用了,我家里太冷,晚上睡觉冻脑袋,你受不了。”又过了一会,她又跟小娟说:“很多事我已经安排给老公了,夏天时跟你借的钱,只能让他以后再还你。”我们怎么能让她还这个钱呢?丽波她人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整天还是念念不忘欠别人的钱还没有还!我的心里啊,真的,真是太难受了。
丽波说后天就要回到婆婆家了。我跟她和她老公说,希望能让丽波回老家前在医院住些日子,毕竟医院的条件好些。其实我是想,让丽波最后死在医院,至少可以让她死得舒服些,我们也可以帮助他们一些。但他们没有明确表示什么,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丽波就要走了,家乡的山岗正在在向她招手,死亡的距离已经是如此的迫近,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挺到春节。丽波是这样的纯净和善良,这样年轻就要扔下老公和孩子走了。都说上天是公平的,难道是吗?
[西方极乐]
下午2点30分,我正在办公室,接到小娟打来电话,语气低沉,与以往风铃般的声音判若两人,她问道:“老公忙吗?”我觉得诧异,说道:“不忙,怎么了?”小娟突然呜呜哭了:“老公,丽波没有了,在上午11点多,丽波老公才打来电话。”我看了看日历,今天是2011年2月22日。
对于丽波的死,我们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她活过了正月十五,都觉得已经是个奇迹了,但还是觉得突然,我只觉得血往头上涌,身体发软,立时说不出话了,我从来没有过悲痛的感觉,但是这回,我很悲痛,眼泪止不住。停顿了一会,我说:“好的,我知道了,老婆别哭了,明天我们就过去。”在这一个多月,丽波一直住在鸡冠山乡常家堡子的婆婆家,是个交通非常不便的山区。我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明天雨夹雪,山区路陡且滑,但是都无所谓了,我们要见到丽波最后的容颜。
写到这里,竟无法继续,只是想告诉一直关心丽波的善良的人们一声,丽波终于走了,她带着无尽的遗憾走了,扔下了老公、孩子,还有父母。病魔折磨了她将近半年,走了也算享福去了。都说好人来世还能托生为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很希望这是真的。
晚上,小娟一直不说话,也不吃饭,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安慰一下她,最后,我憋出了几个字:“我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丽波很有智慧,往生西方,西方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