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春天短文散文
春天又到,节假日里,总要带女儿走出这林立高楼的静穆,于空旷处找寻一点能够*呼吸的疏风朗气,田野二字,于厮磨于都市的我的女儿,大概是不明其意的,既便于我,大概也睽违良久了。京城四周,刻意修饰了许多观光赏花之所,真正的野趣却并不大容易找,于是漫无目的的驾车任行,终于在不大识得路的地方,我看见了金黄的一片,妻兴奋地拿起了相机,女儿则欢跳起来,奋不顾身便要扑向那金色的诱惑了。此刻我闻见了淡淡的香味,然眼前却于泪光中浮现童年的故乡。
于我们一般少年,春天的第一要务不是田野中渐渐苏醒的生气,而是如何与家长大人斗争,准允脱掉那臃肿的棉衣,固守春捂秋冻的母亲们,并不会轻易的点头,或厉色、或假愠、或谆谆,对峙总须几日,大多时候,我们的执拗总会胜利,母亲于不胜烦中丢出一句“不管了”。由此,我们才会真正觉得春天来了。脱掉棉衣后骤然的如释重负,终于与这个春天合拍了,不拘不束的奔跑中,欢笑中,去寻觅荡漾的春意。
即便不至田野中,满院的春也足可以让我们欣欣然,简陋的农村,参差的街道,错落的土坯房,颇不规则的内里,却是凌乱布局的树木,高大的榆树、椿树,中个儿的槐树、枣树,矮个儿的石榴、杏树,于温煦的阳光中纷纷伸展了柔枝,吐出长短宽扁不同的叶儿,再经过几场如毛细雨的轻拂柔吻,槐花儿淡绿淡白的渐香,榆钱圆圆的嫩绿,架了木梯,或干脆赤脚攀缘而上,扫荡了低处的,母亲和了面,蒸拌调味,原始的香淳使得人口颊留香。高处的总探不到,任由他们渐残渐凋,于初夏里纷纷扬扬的飘落了。香椿并不多见,只记得对门邻居家有一棵,摘了叶子,会挨家挨户的送上一些,但我好像不大欢喜那味儿。
并不浪漫的乡亲,有意无意却做了浪漫的事,也许人类的本性即是热爱自然的。房前屋后可能的空地,也种上几棵丛蒿,屋檐下的花盆里也摇曳粉红的小桃花,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围绕着苍黄的土坯墙,掩映着横七竖八或躺或挂的'农具,它们是暂且用不上的。悄悄爬上屋顶的是丝爪,而遮蔽了小院的定是葡萄了。暗香浮动,绝不逊色于那随风婆娑的头顶上的绿波。看,那俗称“花娘娘”的小蝶倒是*自在飞跳于花草丛中,只蹑手蹑脚捉它去了。
春天里,享受清新、享受绿色的并不仅仅我们,委屈了一冬天的鸭鹅们,终于可以游弋于并不宽广的谷沱中,鸡们不但有鲜嫩的叶,伴之而来的小虫才是它们最美味的所在了,大概牲畜也都幸福着,大人会命我们去割猪草,稍大的孩子则可以去放牛牧马,反正已经松软的土地上,有的是生生不息的绿色,挎篮握镰的我们便雄赳赳地走向那无垠的绿野。
一条发源于谷沱的小河,蜿蜒至我们尚未知的远方。大概近水草木先得了浸润,葱葱郁郁的两侧总是更绿一些。通常我们会沿河而行,先折些光滑的柳枝,拧松了皮,而后抽了干,稍稍加工,便成一支短笛,一边呜呀呜呀地吹着,一边腾挪闪躲,撒欢儿的,各种功夫均须用上。河边可供我们收获的野草蔓叶终归多一些的,然而此刻是无暇顾及的,孩子们,谁愿意抛却了玩的机会而如此说教般的勤劳呢。
掩映的溪水只汨汨地流,不仔细听,总感觉是悄然无声的,被浸染上浓浓的绿意,水草只默默地向你招手,但微微泛起的波痕早已宣示水的苏醒,水的鲜活。溪流间隔宽阔处,形成潭,三五成群,嘻笑不断,是那洗衣的女人们,无所顾忌的笑,铿锵清脆的捣衣声,好像这个甜美的春天是她们唤醒的,亦或这一衣带水因她们才涓涓细流,也许吧。
村子不远处,每个社队皆有自己的果圆,桃花红、梨花白、杏花粉,如今已是斗艳了,守更的大爷并不让我们靠近,生怕顽皮的我们虐待了它们,尽管他大概于花香中溺醉地闭了双眼,其实我们知道他并未真的睡着。
果园旁边,几十棵高大的桐树,花儿浅红中渗透着丝丝白意,若一只只小喇叭挂在枝头,微风中会落下些许,我们便捡了,去掉花蒂,衔管儿吮吸,感觉那种香甜满溢、沁入心脾的惬意。树间空地里密密麻麻长满了幼桐,柔弱嫩绿的身躯却长满硕大的叶子,层层叠叠,是孩子们捉迷藏的风水宝地,快乐的伊甸圆。
唯一少些绿色的便是菜园子了,忙碌的人们深挖了土地,浸透了粪肥,翻新的润土便散发不大清新的味道,但却是一种勃勃生机的味道,只须十天半月,悄悄地,那块土地便会拱出各色幼苗,满缀着、盎然着,与这个春天、与这抹温润、与这丝细雨,亲热地招呼起来了。
一望无际的是麦苗,满眼的绿,已不再睡意朦胧的它们,正勃勃地伸展,足以淹没了我们的膝盖,微风拂过,齐刷刷地点头,颇为有礼地掀起轻波微澜。实在记不得是谁的发见,抽了麦秆的上端,截成一根绿管,粗的一端稍稍抚阔一些,头仰成直角,把早已拣挑的顶圆的黄豆,置于阔过的管口,嘴于另一端轻轻地吹,那豆儿便听话得悬于空中,甚至因刻意操控的气流的变化,恣意翻飞,赛事中,胜利者一定是吹得既高,持得且久的那位了。
我们向往的是那金黄的油菜花,但须稍微的奔波,离村子较远些,也因不是主要的农作物,面积并不大。但满眼的绿意突然被一水的金黄照亮时,感官的刺激便迅速流泄全身,不由地被慑了心魄,稍许的炫目,却并不迷离,大概因了点缀其中的淡淡柔柔的绿,才让那种金黄不至于有逼人的感觉,唯有觉得温暖了。
蜜蜂嗡嗡地飞,时尔盘旋,时而留连,看大不清的嘴却分明衔着那羞涩的花蕊,久久不离,该是太贪婪了一些。我们会折下一片叶子,夹住它,轻轻地挤,再放飞,叶片上留下一点淡淡的汁液,舔一舔,甜在嘴里,美在心里。可怜的蜂儿,一点成果被我们掠去了,不用担心于它们,处处的花儿总是采不完的吧。
田野的道路两旁,整齐排列着高大的杨树,清脆肥厚的叶儿,在阳光下舞动起点点的亮光,却并不发出声响,地下爬满毛绒绒的灰虫,捏起置于同伴的衣领,也该痒一阵子的。田间地头间或有柿子树、核桃树,像站着岗,此时,不会在意它们的,等待的大概是秋后了。
上学时候,清晨不变的是跑步,沿着乡间小道,听着清脆的鸟鸣,踏着松软的土地和绒草,深吸着清新,浅闻着花香,赏着五彩缤纷,恋着满眼绿色,驻足于晶露弥漫的金黄,去迎接淡暖的晨曦,若没有催促,断然不想回到教室的。如今想来,仍是万般甜蜜萦绕于心头的。
我最怀恋的该是于春雨中了,薄雾轻浮,润雨无声,如丝如织,仰起脸,任由它抚摸,竟是暖暖的滋润,近处红黄紫绿地静默着,远处朦朦的氤氲着,如诗如画,让人逡巡而不愿进。
相较于白日里纷呈的精彩和盎然,春夜是寂寞而黯然的。只在满月的星空下,清冷地想一些心事,凝一丝愁绪,散一点情怀,寄一坎希望。
从未关注过那时的天空,因为本无须,无可更变的蔚蓝,理所当然的澄澈,到底有什么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