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给女儿听的故事散文
“妈妈,讲你小时候的故事我听听嘛!”上周末的晚饭后,女儿抓到了一个机会就不放过。
“哎呀,好烦好烦,讲什么,不是都给你讲过了嘛,妈妈还能有什么,都是挨饿,没饭吃,没衣服穿的事儿喽,你自己看点书吧。”
“讲一个,妈妈,就讲一个,然后我看书,好不好嘛……”
女儿不只是嘴里央求着,早就抱着我的双肩摇晃半天了,唉,只得讲了,可是从何讲起呢?我做出沉思的样子。
“嗯,就讲你尿了裤子的那一次吧。”女儿提醒。
其实那些故事女儿早就听熟记住了,只是她还想从我的嘴里再听一遍,再笑一遍,拿我们小时候的贫穷取笑,唉,那就再讲给她听一次吧:
“那一次啊,哦,那是一个冬天,就像这几天一样的天气,你想啊,我们那时候可没有羽绒服穿,不知道什么叫暖气,更不知道房子还有一层摞着一层的,我们甚至连铁制的火炉子都没见过,不知道煤炭是什么,我们见过的炭只有木炭,你知道什么是木炭吗?”
“知道知道,我去年到乡下去,我四叔家用来装锅子的黑棒棒,拿在手里跟鸡毛一样轻的”
“对,那是用胳膊一般粗细的木棒劈成差不多半尺长放在炕洞里烧成的,不知道大人是怎么烧的,我们小孩子见的只是黑黑的棒棒,妈妈说的意思并不是我们用木炭取暖,那是不可能的,哪有那么多的木炭,我们只是见过,很小的时候,谁家过事情,就是取新媳妇或谁家死了人,来的客人喝茶的时候,有的人家才烧起一个木炭炉子,那不是铁炉子,妈妈说了,没见过铁炉子,是一个用旧了的破搪瓷盆,里面装上多半盆草木灰,然后在上面点着一堆黑黑的木炭,红红地燃烧着,冒着好闻的蓝烟,炭火的周围架上砂罐罐煮茶,我们小孩子就忍不住把自己冻成红萝卜似的小手伸到那炭火上去烤,同时闻到了那吱吱响着的茶的香和蓝蓝的烟的香……”
“接着说嘛,说你尿裤子,害怕我姥爷打你的事。”女儿嚷。
“我和你相爱网络里,爱来爱去都变成回忆……”美妙的旋律从面前电脑的音乐盒里飘散出来,似乎我有个情人就要把他温温的嘴唇落到我脸上来了似的,使得我的写作不能进行下去了……
是啊,我回忆的是三十多年前的贫穷,今天也许我还是个穷人,但我是一个在烧着暖气的楼房里,坐在一间宁静的书房里,用电脑写作的穷人。
尿裤子,尿裤子,一个女孩子尿了裤子,那是多么羞耻的事情。我接着讲下去:
“那一天,对了,大概和现在差不多,是冬天了吧,我们小孩子都穿上了破破烂烂的棉衣棉裤,我穿的是我太太——我爷爷的妈妈,懂吗?——的黑布棉裤,裤腰是个圆筒,也没有松紧,需要用带子系紧,那时候我念到小学四年级了,应该是11岁,比你现在稍小一点,那时候没有裤带系呀,我见过最好的裤带,那时候我们不叫裤带,叫系腰儿,最好的系腰儿是用三股羊毛线编成的长辫子,两头结个疙瘩再留两寸长的.散穗子,那样又结实又好看的系腰儿我只是见过,自己从来都没有一条拿来系在自己的腰上,我系的是什么呢?用几根破布条结起来的绳子,那破布条呢,都是大人的衣服补了又补,实在破得不能再补了的时候才拆掉抹褙子的,像衣襟边那些地方还有点不太腐朽的,妈妈们就剪成一条,给孩子们当系腰儿,但那终究是旧布条,系不了几天就会断掉,于是就自己动手在断掉的地方再绾个疙瘩链接起来,一节又一节,一尺多的腰围,系的带子上常常要结好几个疙瘩,那年的冬天,一个下着大雪的日子,放学后,我们往家里跑,学校离家要五六里山路呢,要翻好高一座山,走到山顶的时候,手和脸都冻木了,手指不会弯曲了,更害怕的是,耳朵结成冰了,我们不敢用手去捏一捏,害怕一捏脆脆地断掉变成个没耳朵的怪物,跑啊跑啊,我跑得尤其快,因为尿憋了,想把别的同伴们远远甩在后面找个僻静的沟坎把问题解决了,好容易找到那么个场所,尿急得在地上跳着,团团转着,冻僵的手指硬是不听使唤,那绾成死疙瘩的系腰儿纹丝儿不动,这时候急得牙都要咬碎了,后面的同伴们快要追上我了,忽然哗啦一声,一阵松快,一大泡尿热热地顺腿流下,两条裤腿很快沉甸甸的了,小脑瓜恢复了清醒,撒开脚丫子一路疯跑,一直到进家门,幸好最害怕的人不在,我对我的太太说我头疼要睡觉,赶紧脱了棉裤暖在热炕上,自己钻在被窝里装头疼,那晚不仅没有挨打,还因为装病成功吃了一只煮鸡蛋……”讲到这里,女儿早又笑得前仰后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