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的散文

  正值辰启祖母七十大寿,摆了满满两桌宴席。众人闲聊家长里短,这家娶妻那家生子的故事一直上演,繁琐重复又为人津津乐道。老太太被围坐在中间,脸上显露出一丝焦急与失落,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只是,辰启的父母还没露面。俩人前段时间是闹了点别扭,不过,应该不会,不来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

妞妞的散文

  小孙女妞妞似乎也觉察到这一点,她显然肚子已经很饿,眼巴巴瞅着面前一大桌子的菜,忍受腾腾上升的热气逼近味蕾的折磨,可还是没人动筷子。

  咚咚咚!咚咚咚!方才的欢笑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断,在这样温暖愉快的气氛下似乎带有一种不友善。快饿坏的妞妞没有考虑这么多,她以最快速度冲去开门。有时候笑脸相迎换来的不一定是另一张笑脸。妞妞那单纯想要开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仅仅是沮丧,准确地说,她是害怕了。

  进门的正是辰启父母,两人几乎是推搡着出现在大家面前,冰冷生硬的表情让在座的男女老少无一人搭话。老太太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在二人开口前沉默不语。冰封一般的死寂让不和的两人愈发尴尬了,似乎需要一个猛力来打破二人站着时形成的空间距离,是的,此刻,呛人的`火焰好过距离的尴尬。

  辰启母亲终于成为那道猛力。她拖拽着辰启父亲想往老太太面前去,娇小的身体趔趄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老太太对于这个柔弱的女人俨然成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才把所有希望都寄寓在这一步一颤的缓慢移动中。辰启父亲发怒了,他挣脱眼前那疯女人,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暴露。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问我?问问你自己和那小三干的好事吧”

  “所以呢?”

  辰启母亲倒吸一口凉气,被这简洁的问句憋不出话来。他不止一次提出过离婚,只是她怎么也放不下这段牺牲自己的美貌和青春去维系的关系,如果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呢。不然,怎么会每次都是她忍受着他的骂骂咧咧,还要一边照顾喝得醉醺醺的他,事后却从未收到任何歉意的表示。不然,怎么会每每提及父亲,辰启的记记总是灰暗而压抑呢。

  想着这些,辰启母亲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尽管先前的泪痕依稀还能看到,她大概也不在乎了吧。或许是长期的操劳,抑或太过频繁的崩溃,她感到一阵恍惚,不受控制似地行走到茶几前,弯腰拿起水果刀。坐在一旁的妞妞屏住呼吸,目光不离开辰启母亲,她原先的惊慌不知怎的渐渐褪去,大概是在和那女人可怜的目光相遇之后,产生一种她自己还无法理解的复杂感情。

  众人见水果刀让那女人拿在手里,不自觉流露出异样的表情。辰启父亲后退一步。只是,那把刀本就不准备靠近他。女人将它放在颈前,感受到那冰冷的温度触碰到肌肤,似乎这两者才是浑然一体。

  老太太见势不妙,忙要起身相劝,被儿子拦下了。

  “不用拦她,这套把戏用过几次了?想死就让她去”

  女人又气又恨,她恨辰启父亲,更恨自己的懦弱无能。于是,她好像把所有的愤恨集中在了紧握的双拳,一下一下,打在丈夫身上。辰启父亲感受到了这蓄积的力量,他迟疑了两三秒钟,也开始动手,眼看女人的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仍不打算停下。

  有几个男人开始坐不安稳,几次想要起身阻拦,一想到辰启父亲还是*人员,又无奈地坐住。女人们更是习惯察言观色,时刻看他们丈夫的脸色行事,不敢出半点差错。辰启母亲在绝望中瞥一眼儿子,却没有从他无奈的表情中读出任何温度。她想要倒下了,无数次这样想过,不是屈服在某个人脚下,她想要认输的对象是整个生活,她自己的。

  不知是谁报的警,警车的声音于混乱中愈发清晰,进了杏林轩,停到一号楼下。有几个女人悄悄松了口气,认为这事到这里终于快要平息,她们平日爱好调侃奇闻异事,本身却又不想离这些事故太近,终归是要保持一段距离的。

  几名民警赶到辰启家,迅速扫视一眼状况,便开始询问人们情况。其中有一个负责做笔录,根据多人描述,在本子上记录下“家庭矛盾”“女方先动手”几个字。问到妞妞时,她满脸通红,倒像是她参与了一场恶战,有些语无伦次地拽着警察叔叔的袖子说,“是那个男的先不回家,还骂女的,打得很重。”民警很意外地看看妞妞,发现只有她说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过考虑到她还是个小孩子,便没有细究就离开了。临走时,丢下句话让他们私下解决,处理好矛盾。

  妞妞愕然地看着大家都像没事人一样离开,辰启父亲出门了,辰启回到他的房间。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她和老太太,还有辰启母亲以及阿姨。妞妞一点点想起在她的记忆中,辰启父亲多次喝醉酒回来,冲着妻子乱发酒疯,东西摔了一地,将她的美梦中断。她还记得第二天醒来,发现辰启母亲的脸上、身上多了这样那样的伤痕,每次她问到,“婶婶是怎么弄的”,总会有人摸摸她的脑袋,叫她不要多问。有时被追着问得烦了,还会有人没好气地对妞妞说,“能怪谁呢”。

  妞妞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来想去,她翻了个身,望望一片漆黑中的人们,疑惑着。他们都睡着了吗?还是像我曾经假装生病那样装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