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亲密过的女人
我认识这样一个女人。
只是认识,并不熟悉。
虽然,她生下了我。
妈妈是一个名词,可能直到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才能区分它与桌椅板凳的区别,而这一辈子,我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西北的天气总有机会让人冷静,在那样的一个世界里,不会总是想象中的天高地阔,万事明朗。从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上刮起的冷风,很多时候会风化掉脆弱的心脏。
那样的一个名词对我总是饱含深情,这让我感到歉疚。我一直都在追寻生活中的公平,即便现在过得如此狼狈从不后悔,从不抱怨,因为这是我应得的,这样的结局令人安心。虽然一开始我并没有预料到会有怎样的代价,但我知道代价一定存在。
我祈祷公平,我爱的人爱我,我厌的人厌我,我祈祷梦想与诅咒同时实现。所以我不允许那种不对等的饱含深情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破坏我的原则。
所以我要逃。逃避是任何一个不经教化的动物遇事的本能行为,我屈服于这本能。20多年的时间里我再没有比这个更拿手的了,世界这样大,人生这样短,足够我流转一生。
我是一个性子顺和的人,不知道是骨子里的懦弱让我习惯性的柔软,还是基因偶发的善念被催化点燃。我让大家误以为和善。
不过,有段时间我言语尖刻内心恶毒,敌对周遭的一切。我怀疑所有的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我质疑遇见的美丽和善意,我试图撕下它迷惑人心的糖衣,我拒接做一个被人愚弄的*,我拒绝做一个供人取乐的小丑。我把所有的力气花在这件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我不想追求什么所谓的意义,我只是想让自己内心踏实。
当某个心情简单的清晨到来时,我也反观自己,也会有疑问,这多余的思考,可笑的抗争是否让我更加远离真实,背离生活?没有答案,但莫名的我会打心底感到失望,可笑的是连失望的对象我也搞不太清楚。
可能在我质疑的时候潜意识就已经在背离了吧!我深谙和生活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把最恶毒的诅咒用在自己身上,期待它赶快实现,而现在我已经过了那个厌恶自己的年纪,并试着说一些二十几岁的'人该说的话,有一次我这样打电话给她,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不知道她有没有很欣慰。
去到每一个城市,我都喜欢坐上公交车,走走停停,感受周遭的一切。热闹安静,幸福悲痛,统统与我无关。那种事不关己的感觉真好。
偶尔在高速上看到华灯初上的城市,也会被那柔和的温馨感动的鼻酸,也会真心的感恩和祝福。
感恩在寒冷的夜里,那些仅一面之缘的,无意间的笑温暖过我。
她会不会想我呢?他们会不会想我呢?
这些所谓的思考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积极的改变。难过时,我依然脆弱,依然希冀着那个从天而降的英雄,哪怕只是一双陌生的手,能拉我走出此刻的泥潭也是好的。但我也知道,结局一定还会像过去一样,哭上一会儿,然后睡去。
我不清楚对这样的故事安排是否应该心怀感激,如果每次深陷囵圄的时刻那个救我于水火的英雄都准时出现,可能我永远也不会得到这样一个自己。
但这样的一个自己是好还是不好呢?我也不清楚。
我遗传了她们家族的爱掉眼泪。
还好也遗传了她的样子,不是很美,但我很喜欢。
我从不相信血缘,甚至觉得那不过是基于社会管理考虑可笑的捆绑。
我们没有怎么生活在一起,她也没有教过我什么道理,但我们却有着相似的行为方式,性格,眉眼,甚至连不可忍受的东西都一致。我开始觉得血缘,可能真的是缘分的一种。
我们又很多相似的地方,只一点,我比她勇敢,或者说不计后果。
对于虚无的东西我的执念更深。
昨天等公交车,站在一棵大树下,粗壮的大树,长着斑斑点点的青苔,树皮的沟壑里躲着不知是冬眠还是已经死去的褐色小甲壳虫,我没有调皮的拨弄他们,不管是冬眠还是长眠他们一定都不希望被打扰。公交车迟迟不来,我实在无聊,仰着头视线沿着树干一点点往上爬,我尽量控制不去触摸那虽然昏黄却也灼目的日光。
在大概头顶的三尺处有一道长长的疤,可能曾经被卡车狠狠刮了一下,被天长日久的岁月修复成一道丑陋的瘤状突起物。
这让我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小时候手臂上留下的烫伤,它没有很丑,但却对周遭的变化不再敏感,狠狠掐一下它才会有一点反馈,就像大多数外表光鲜的匆匆行人,包裹着看透世事的心脏,面对悲苦和感动都很难再泛起涟漪。坚强?不,麻木。
我不会给伤疤披上坚强的外衣,它原本就是被破坏的组织,我不会去感恩苦难,这世间一定有另一种温和的方式让我们习得道理,获得技能,了悟生活。
伤疤是丑陋的,即便它真的曾经让我们免于疼痛的折磨,即便它真的会随着岁月褪色,它依然是丑陋的,我们没有必要自欺欺人。
她是一个不愿意长大的孩子,所以才会有着如此清澈的笑容,和简单的想法吧!她笑起来很好看,如果我也这样笑的话,也一定很招人喜欢,只可惜我不会。
她笑时嘴角翘起的弧度我很难把握,我会扬天长笑,用最快的速度消耗掉体内的快乐因子。然后忙自己的正经事。
她哭的时候像极了她的妈妈,我很不喜欢。对于哭的问题,他们家的基因很不好,但凡哭过之后,睡上一觉,第二天要分解上大半天水肿才能消除。不光是美观的问题,看东西都要费很大的劲,这个基因简直糟糕透了。
她每次哭都很伤心,我不知道有着那样笑容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伤心,怎么会思考出那么深刻的苦痛。
我一直都明白她的苦,却从不知道,那些苦竟让她这样痛。我曾以为习惯了苦的人,就不太能感知痛,原来不是这样的。就因为这样的痛,我为她的一生不值。
我可以理解她们那个时代的处境,面对一代人的价值观,一个女孩子除了顺从没有别的路可走。比起现在,她的选择少的可怜。
我理性的给予同情,但理性从来都是冰冷的东西,我从没有温暖过她。
有些说不出的话,是因为太过放纵自己,因为不愿意所以就选择了沉默。即便知道如果那样去做,她会很开心,最后还是死硬的选择了沉默。
我其实是可以做
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女孩的,我一直都很有这方面的天分。但近来好像不行了。量变会引起质变,我隐约感受到了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的重量。过去为什么不试着去做呢?因为过去从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对人生后知后觉会错过许多东西,所以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社会上总是聪明的人当道。
时光的脚步飞快,该你习得的技能即使你没有得到,也一样会被裹挟着前行。挣扎是没有用的,自己那条不甚符合现行准则的基因链难道不是也该走到末路穷途了吗?在自己没有勇气的时候,我常这样趁火打劫,幸灾乐祸。
与其在别人的视线里苟且,活出那个明白真切的自己不会更轻松些吗?没有天空的人为土地活着,没有土地的人靠天空活着,什么都没有的人,死去的死去,活着也只有把活着当做信仰。
她应该没这样想过,她太忙了,需要对一大群人负起责任,应该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责任感这个东西也好也不好。它让人拘束,也让人安全。它就像*里的人,只要社会没有动荡,就会保你一生无忧,前提你要乖,完成组织分配你的任务。
她一定知道自己会在现世里做一个幸福的老太太,她也一定害怕我不能如她一样获得安稳的一生。
其实,我愿意如她一般做一个孩子似的可爱女人,但前提是要有一个宠爱我的男人,前提是我的心还如从前般明净,前提是我要变成一个渴望幸福的人。
是的,我永远不可能像她一样,我有太多前提,我太过功利,我只愿意做自己,而越是像自己就离她那种天然的可爱越远。她的可爱我一生都学不来。
她从来都是个没主意的人,这也和她的可爱有关吧!张哥以前就对我说过,“你之所以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就是因为你心眼儿太多了!”
哦,可能吧!但他一定不知道,娇嫩的花需要什么样的环境和土壤。
行走江湖的女子,无依无靠的女子,靠可爱和卖萌是保护不了自己的。所以我真的不能成为她那样的可爱女人。
我还要别的,我比她贪心。
我知道她已经习惯了依靠,但古训也告诉过我们一个还算实用的道理:受施于人必然受制于人。
所以她有时候会委屈,很委屈。
即便我也听了也会感到心疼,但我的想法,我的心,从来都没有现实意义。它只能然给我感到头疼,而头疼的时候,我知道思考已经逾越了自己的智力上限,我会机智的转移注意力,对于逃避我从来无师自通。
如果你嫌弃我还不懂事就姑且把我当成一个孩子,一个岁数颇大的孩子。
我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我猜想那个时候的她一定像所有的宝妈一样宠溺过我。
她抱我,亲我,搂着我睡觉,一脸幸福的看着我睡着。
我见很多宝妈都是这样做的。
她也陪我做游戏吗?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可能也做不了什么游戏。
你说上天为什么要在你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给尽你一生的爱?不管你是否接收到,是否喜爱,反正它是给了。
同时渴望爱的两个人,同时付出爱的两个人,一直在过程中付出和渴望着,一定是方式出了问题。
希望她可以做一个无忧可爱的老太太,而我,能成为那个最像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