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散文随笔
二姐,把这两个字打上,眼里已经有了泪花,纠结的情感都凝于十指,不知道该先敲击键盘上的哪个字母。感觉一股苦水涌了上来。二姐应该是我们姊妹当中最苦的一个。要写之前,我还在犹豫,是不是不写了?后来想想,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何况是我至亲至爱的姐姐,我想写写我的二姐,把她留在我的文字里。
二姐出生在五十年代后期,就是轰轰烈烈的五八年*年代。砸锅卖铁,大炼钢铁。也是国家最困难时期。我虽然没有经历过,相信我的家也和千千万万普通老百姓的家一样,都受到冲击。人讲生辰八字。她的生辰八字或许在那个时候就注定了,她的命运真是不太好。
打我记事起,就看到二姐特能吃苦,二姐真能干,二姐总挨打,二姐很犟,二姐总留级,后来竟然和哥哥同班。她的种种遭遇其实不是她的错,是命运是我们是父母拖累了她。可以说,在我们这个家里,无论什么事,牺牲的都是她。我到现在也没有听她发过一句牢骚,有过一句怨言;我也不明白她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反抗,甚至父亲每次打她也不跑,还往父亲跟前送,让他打,嘴里还说:“给你打,给你打”。父亲更来气,更狠劲打她。她太犟,没有我和哥哥机灵,看形势不妙,撒丫子走人,回来什么事都没了。她直到出嫁了才不挨父亲的打。可生活的磨难她依然没有摆脱。所以,她在我的心里她就是苦水泡大的。
我五岁那年,妈妈下放回农村在大队当*,爸爸在城里工作,大姐在城里读书,家里的重担就重重地压在了二姐弱小的肩膀上。那时,她才十一岁,每天放学回家,挑水做饭,上山捡柴,还要带弟弟和妹妹们。我们都是她带大的。我们都有了很好的成绩,都很荣光,而她却在那个时候成了名副其实的“留级包子”。最累的就是挑水,在乡下,家家的水桶都很大很粗,她个子不是很高,水桶有她一半高,每天放学她都要去井边打水,因为经常使用一侧肩膀,她右侧后背脊椎弯曲了,至今刮风下雨,后背就疼。我从来也没有问过她苦不苦,累不累,那个时候我也小,或许在当时,我们认为那些都是她应该干的。没有谁会帮她,也没有谁会同情她。可最难受的应该是她读书的权利一而再地被父母左右。
我身下的弟弟从五个月大就得了一种很难医治的疾病,几乎是稍不注意就病了,需要住院,而每次住院都要她放弃学业去陪护,她过早地懂事了,她也毫无怨言,精心护理她的小弟。五岁的弟弟还是走了,他走的安然,可这五年,她的学业几度荒废,留级,再留级,最后和哥哥成了同班同学。
二姐也没有逃脱掉上山下乡的命运,赶上了末班车。好在,那个时候父亲还有能力照顾家里,二姐和哥哥都没有真正去农村锻炼,只是,人在家里,名额在乡下。后来,丝绸厂招工,她成了一名挡车工。
二姐也很能干,干活麻利,也能吃苦,工作也很出色。可命运好像总是跟她过不去,多年后,受国家经济大潮的冲击,二姐和二姐夫双双下岗,丝绸厂下马解散了。一家人的生计成了大问题。好在有哥哥照顾,他们都在哥哥的大酒店当临时工,后来哥哥的酒店也承包了出去,他们两个再一次失业。屋漏偏逢连夜雨,外甥从小身体就不好,每年治病都要花费很多的钱,对这样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外甥女又自费到卫校读书,家里的生活更加拮据。帮助二姐一家,是我们姊妹首要的责任。外甥女毕业后,哥哥给安排到医院上班;外甥每次住院,我们都要帮助一些;二姐没工作了,就让他们一家搬进妈妈的家里,代替我们照顾父母,解决一家的住房问题。我把姐夫安排到单位打更,白天姐夫还可以去干点零活,虽然收入不是很高,但一家人总算能稳定地生活。
二姐说她就是护理工,从小护理弟弟,后来护理公公和母亲,现在又护理爸爸。是呀,这话说起来容易,可在护理这漫长的岁月里,她究竟付出多少,恐怕不是只言片语能表达清楚的。印象中,父亲出车祸第一次住院,我们姊妹轮流值班,我值班那天,二姐几乎都代替了。从小家里人都疼我,什么事也不让我干。父母更是娇惯,怕我苦怕我累。父亲住院,我好不容易要求表现一夜,可父亲偏偏那夜没有动静,而我也早早睡着了,天亮了才知道,父亲有事竟然没叫我,而是叫了同病室陪护的人家帮忙。二姐就没有我幸运了,她说,只要她值班,父亲一会这儿一会那儿地折腾。二姐特能熬夜,护理也精细,妈妈住院五十三天,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她在护理,那段时间她熬得眼窝都陷了下去,眼黛发青,黑瘦黑瘦的。有时候她一天都不吃不喝,我们想替换一下她,妈妈就不高兴。我要替换她,妈妈更是不让,做手势让我回家好好休息,不能耽误工作。她也就笑着说:“知道你疼老三,我不走了,让她回去,这下你高兴了吧。”妈妈就笑了,点点头。妈妈走了,也给我留下了永久的伤痛,我认为我最不孝顺,陪护妈妈的时间最少最短。二姐却说,妈妈她不会怪你的,不让你陪护可能也是她最大的心愿。同样是儿女,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从小就受家人的呵护,直到现在,我依然受到家人的呵护,娘家婆家都把我当做孩子一样。而二姐更是,她只要做好吃的,就打电话叫我去,或者是给我送到单位。只要我吩咐的事,她从来都是二话不说,去给我跑腿。她总是说,家里无论大事小事,她出不了什么力,只能出体力。有什么事我们姊妹几个也从不攀比她,包括妈妈住院期间花费几十万,都由我们几个来分担,而不让她再增加负担。
二姐很会过,一分钱也舍不得花,她穿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我给她的。她很干净,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衣柜里的衣服虽然都是别人给的,但是,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多年来,我的衣物都是她给我洗,即使我成家了,她还负责给我洗衣服。我和父母楼上楼下住着也方便,有时候她还把饭都给我做好了。后来我搬走了,她依然关心我。现在,她每天护理得了糖尿病的父亲,每天给父亲做只有糖尿病人能吃的饭菜,还要给有皮肤病的'父亲洗澡擦药,二姐走到哪里,都要带上父亲。父亲八十一岁了,看上去还是那样精神,与她的精心照顾有直接关系。有时候我们逗她,说小时候父亲总是打你,你现在应该报复才是,为什么还那样伺候他,二姐也顺着我们说的,笑着看着父亲说:“就是,我不应该管你才是,”父亲就嘿嘿地笑,二姐也在父亲这嘿嘿一笑中得到一丝安慰。这次爸爸又住院,二姐又肩负起陪护的重任,父亲已经完全不能自理了,全靠人帮助翻身及饮食,二十多天,她一直守候在老父亲的身边,吃喝拉撒,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又瘦了一圈,抬头纹也增加了两圈,她自己嘲笑自己像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听后心里酸酸的。
二姐不仅孝顺父母,更孝敬公婆。她的婆婆性格好,善良,对她也好,而她的公公脾气暴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上二姐,对她的态度也冷淡,可就是这样,她也从来不和公公顶嘴,也不说一句怨言,公公病危在床,三个儿媳妇两个都不照面,她就天天伺候在病床前,应该是儿女该做的她都做了,他的公公感到非常的愧疚,死前流下悔恨的泪。她既要照顾我的父亲,还要照顾有病的儿子,更要照顾她的婆婆,甜酸苦辣她都默默承受着。
二姐是刚强的,无论多苦多累,她都很少对外人说;二姐浑身都是病,却从来不喊疼痛,也舍不得花钱去治疗;二姐心很大,给人的感觉从来都很乐观,爱说爱笑,可唯有喝多了酒的时候,她才会发泄。我想借酒浇愁愁更愁这话用在二姐身上最合适不过了。在那一声接一声悲悲切切的哭声里,诉说着委屈,那一声接一声的哭,听了揪心,让我们心痛。
在二姐面前,我们很惭愧,我们欠她的太多了,我们用一生也还不完我们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