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池塘,那槐树的散文

  老家的老宅门前有个池塘,池塘是个圆形,周围是水泥做的栏杆,只留的一个口,正对着口的是向下的台阶,台阶有十六级,然后就是一个大平台,当然,水满的时候台阶平台就都被淹没了。池塘的北面是一排槐花树,槐花树的北面就是我的老家老宅。

那池塘,那槐树的散文

  这个池塘的作用不知道诸君猜到它的用途没有,它不像南方的一些长满荷花荷叶的池塘,夏天的时候可以赏赏花,冬天可以采采莲藕,不是供人们嬉戏玩耍的池塘,确切的说它是一个蓄水池,它是用来给全村人供应生活生产用水的。我家是离池塘最近的一户人家。

  每天不分早晚,总是有人陆陆续续地来挑水,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水缸,总有能盛下十担八担水那么大,从池塘挑的水,倒进缸里,能吃上个两三天。村里面八九岁的孩子,每个人都有一副小小的钩担,有两只小小的塑料桶,大人们去挑水的时候,小孩子们也会跟在大人身后,大人一般不让小孩子下去台阶,用大桶提一桶水倒在小孩子的小桶里,小孩子就用小小的'钩担挑着走了。从村里的街道走过,碰到饭点的时候,来池塘边或蹲着或从家里搬个小板凳坐着吃饭的人多起来了,指着挑水的孩子会说这孩子真是中用了,你看都挑起水来了,你看这孩子挑水真老练……孩子心里是美滋滋的。

  春暖花开的时候,那一排槐树上面开满了白色槐花,一大嘟噜一大嘟噜的,小孩们爬上树,把槐花摘下来直接放进嘴里吃,那香甜的滋味直到今天我还记忆犹新。大人们则是拿着挠钩,从树上钩下来一根根小树枝,从上面把槐花摘下来放进筐子里,盆里;去池塘提一桶水,把槐花洗得干干净净,回去拌上点玉米面白面上笼蒸,中午就可以吃上槐花仡佬了。听母亲说,那一排老槐树是我姥爷年轻时候种下的,就是为了到春天闹饥荒的时候能当饭吃。

  池塘西北边与那一排槐树之间,有一大片空地,每到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那里就会聚集一大堆人,或站着,或蹲着,或从家里带个小板凳坐着;一手端着碗,碗里是粥,一手拿着红薯,或黄面馍,或黑面馍。偶尔哪个年轻人拿着一个白面馍,大家都会说他败家,不年不节的还吃白面馍,真是不知道成家过生活。大家在一起说说庄稼地的苗间了没有,粪上了没有,谁谁家的儿子说上媳妇了,谁谁闺女家生了大胖小子了……这样的话题会持续到晚上十来点。小孩子们会玩捉迷藏,在整个村里跑,那个时候月亮照在池塘上,如同白昼,那一排槐花树被微风吹着刷刷地响着,不时有树叶落下来。树影婆娑,微风习习,人们久久不愿意回去……

  到秋天,家家户户忙着收割玉米,玉米收完了播种小麦,然后就要种红薯,种棉花,种花生,这时候池塘边就又欢腾起来。每天从早上天不亮就有人挑水,还有人用小推车放上两个自制的白铁皮长方形大水桶,一车水顶五六担水,不过这需要一人推车,一人拉,到田地里就有人用镢头刨出来一个个小坑,每个坑里浇一瓢水,水渗到土里后就点上种子,埋上土就等着出芽了。这样的活要持续好几天,池塘也要热闹好几天。有时候因为种地用水快速池塘很快就干涸了,这时候就从村子南边别村过来的一条红旗渠支渠放水,渠水顺着村子里修的小水渠,一路哗啦啦地流向村里的池塘。这时候池塘里的水就是黄色浑浊的,只能挑水去地里种庄稼。等过了三两天,水里的泥土沉到塘底,上面就是清凌凌的水了,这时候大家才挑水往自己家缸里倒。

  这个时候地里活干完了,逢到哪一天天气晴朗,大姑娘小媳妇就一个个端着洗衣盆,来到池塘边空地上洗衣裳,把全家一秋天在地里穿过的脏衣服,炕上的脏被褥床单都拆洗拆洗。槐树上扯着一条条绳子,洗过的衣服床单就都搭在绳子上,像一面面旗帜,随风飘扬着。小孩子们也跟着姑姑小姨妈妈来到池塘边,帮着搬个板凳,提个水桶,拿个肥皂,大人在洗衣服,小孩们在玩,中午该吃饭了都不回去。家里人送一碗饭就在池塘边吃了继续洗,一个人洗完了也不走,给大家从池塘里提水,给没洗完的帮帮忙,拉拉家常,聊聊闲话,东家长西家短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经过春耕秋收,迎来寒冷的冬天,一年时间里也就是冬天池塘才静悄悄。水结冰了,有人挑水的时候把冰破一个小洞,容得下一只水桶下去提水,大人都不让小孩子们来挑水了,台阶上都结上了冰,怕滑下去。大人也是小心翼翼地把水一桶一桶提到地面上才挑着走。下雪后,池塘被雪覆盖,白皑皑的一片,那么圣洁安静,那排槐树静静地立在一旁像忠实的卫士,喧闹了一年的池塘,也该休息休息了……

  到了上学的年龄,我被父亲送到县城读书,离开了门前的池塘,我吃的是县城里的自来水。后来父亲带着村里的人打了机井,机井里抽出来的水清澈甘甜,再也不用吃红旗渠里的带着泥沙的水,再后来有一次回家发现村里家家户户也都用上了自来水,不管春夏秋冬,池塘边都没有那么热闹了。村里的人晚上都在自己家里看着电视围着饭桌吃饭。池塘这时候已经没有水,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往里面倒垃圾,里面已经填满了垃圾。

  承载着我儿时多少欢乐的的池塘,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只有那排老槐树还忠诚地站立在它的身边,静静地守护着。

  去年过年回老家,母亲说老宅经过去年夏天大雨的侵袭已经都倒塌了。我说去看看吧,我童年的记忆就都留在那里。和母亲一块到老宅那里,门前的池塘已经不见了,取代它的是不知谁家新盖的二层小楼,只有那排老槐树还伫立在那里,光秃秃的枝干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