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散文
别看吴质现今混得人五人六,在十几郎当岁的时候有点混,那点糗事只敢在最亲近的几个同学中笑谈。
那时候他在叶集中学念高中,每周回家一次,带一搪瓷缸老咸菜,就是一星期的下饭菜。肚子没油饿得快,上课时候总是前心贴后心,尤其是最后一节课,脑子里没有课文,只有饭菜在晃动。
吴质那时候和银丰住在一起。银丰的父亲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学校分了一间破房子,但银丰一家并不住在这里,银丰就把这当了寝室。有炉子,有锅,每到晚上,瘪瘪的肚子催人,他们就打起了周边老师的注意。偷萝卜偷青菜都熟练,能偷的人家都偷过,只有班主任石老师家没有下过手。石老师是教数学的,吴质的数学挺好,老师对他很钟爱。吴质大脑好使,一堂课听半堂题目就会做,比老老实实听45分钟的学生成绩还要上台面,石老师把他当苗子培养,格外器重。
石老师住在操场边,仨孩子,就他一人拿工资,生活够难的。房前房后贫瘠的瓦砾土都被师娘开垦成菜地了,师娘精心伺弄,卷心菜长势喜人。后院喂着几只鸡,鸡圈就搭在后墙根。
吴质的期中考试成绩下滑,那天石老师把他叫到家里训话。不知是心切,还是情绪不对头,石老师出语极不中听。吴质很不情愿听着着,心里很抗拒,眼睛斜睨着,看院子里的鸡在啄食,感觉自己连只鸡都不如。之后,吴质回到寝室,越想越恼,几个室友一撺掇,他们就溜进石老师家的菜地了。装了满满一蛇皮袋白菜回宿舍。还感觉不过瘾,吴质想到了墙根下的母鸡。
从校北大门出去,向西有一条小路,白天都很幽静,晚上更少人走。他们悄悄走到院墙外,与里面的鸡圈只隔着一堵青砖。这墙是石老师夫妻自己动手垒砌的,并不结实,几戳几捣就掏出一个小洞。顺着洞探进手去,顺利抓出了一只又肥又大的老母鸡。这时候,吴质甚至觉得将来做一个贼真是不错,这么轻而易举,比学习课本轻松多了,那种成功的快感比学习来得爽。
四周的'人都已睡熟,银丰家的这间房子里,几个学生生炉子的生炉子,杀鸡的杀鸡,他们迅速而无声地忙碌着,做其他事情从来没这么干净利落,配合默契过。很快,一锅鸡汤烩白菜就香喷喷登场了。四个半拉小子美美地饱餐一顿,肉吃得酣畅淋漓,汤喝得淋漓酣畅,吃完把鸡骨头、鸡毛、鸡杂碎挖坑掩埋,一切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停停当当,美滋滋一觉睡到天亮。人们醒来的时候,一切气味散尽,一切一如平常,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吴质走进教室的时候,头是低着的。上完课,石老师喊吴质站住。吴质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石老师说:“昨天是我说话有些急躁,学习成绩浮动也是正常现象。”又说:“你晚上来我家,我给你补补课。”
晚上吴质硬着头皮走进石老师家门,一坐到桌子边,一碗鸡汤就放在他面前,吴质以为事情败露,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脸上,头垂在胸口,铁杠子都撬不起来。石老师说:“不要不好意思,喝了汤才讲课。昨晚我家失盗,宝贝母鸡丢了一只。你师母说,送给人家吃还不如自己吃,狠狠心杀了2只,平时她哪里舍得吃啊。正好你赶上了,也喝点汤吧补补吧。”
那晚,老师给吴质讲了好几个例题,也说了好多希望他求学上进的话,吴质的头始终没敢抬起。
二十年以后,吴质班同学聚会。当年二十岁左右,如今都人到中年。大家聚到一起,曾经得意的事情、不堪的事情都抖搂出来当笑料。银丰爆料曾经偷菜偷鸡的糗事,刚张口就被吴质一掌打住。
那年春节,几个同学相邀给石老师拜年,大家买烟、买酒、买营养品,吴质却啥都不看好,他买了几只母鸡和许多鸡蛋。
同学骂他老土,说提溜攀索地买这些杂货干啥,吴质只是笑,一句也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