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逝的散文随笔
夜,静极了,卧在被窝里也能清楚地听见雨滴落到窗台上的声音,听着这样的滴答声,眼前就浮现出那雨在空中飘飘扬扬的抛撒,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在房檐上聚积起来,一粒粒的小雨滴珠润圆滑、金莹剔透,可爱极了,待聚积到无力吸住房檐的时候,就顺势落下去,最后啪的一声,掉在窗台上,摔得粉身碎骨,光泽全无,把窗户玻璃溅得一片模糊。
这是春节过后的第一场雨。雨下得小下得细,断断续续,时不时地撒些下来,像个忧怨的女子在那低低地哭泣。按理说,这样的夜晚睡觉是再好不过的了,而我却辗转难眠,即使拼了命闭上眼睛,思绪也像窗外的雨一样,飘得很高很远。我摸了摸枕边的那张车票,多小的一块儿纸啊,却要将我捎向故乡,故乡多好,那曾是我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地方,那里满山的狗尾巴草,那里的炊烟和鸡鸣,那里的亲人……马上就要见到他们,可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待在涌口整整四年了,当初像蒲公英一样飘到这里,慢慢发芽,慢慢长大。四年里,我和这儿的马路、公园、河流、厂房、工人……都交上了朋友,我们的感情就像房檐上悬着的那些小雨滴一样,圆润、无暇、美好。可现实是多么残酷,明天一早,我同他们的距离将伴着列车的轰鸣,越来越远,直至天涯。
如果老天怜悯我,我多么希望这雨能歇一歇,让我再去趟海月岩,即便这是深夜。四年来,已记不清多少次迈进那片园子,去聆听‘海月风帆落井中’的动人传说,那被绿树环绕古色古香的海月古庙,攘金的佛像,镂花的房檐,无不让我拍手称奇。人工湖里波光闪闪,游船弋弋,湖中小岛柳枝绦绦、漫天飞絮,真是一派风光无限。烦恼的时候去海月岩听听钟磬声,霎时心境大开、豁然开朗;孤独的.时候去海月岩逛逛游乐场,敞开心扉逐走寂寞;想家的时候去海月岩登登念乡亭,习风扰扰,家就在眼前。
这样的阴雨天气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我想濂泉河的水也应该涨高了吧,定是淹过了庆升桥的泄洪洞,那洞圆圆的,鼓鼓的,像个大皮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泄洪洞。往常,只要一下雨,河水就滔滔地从上游涌来,水流急,一浪推过一浪,那滚滚河水把潞州上的芦苇荡子、水葫芦儿、一团团的浮萍冲得晕头转向,支离破碎。河的两岸彩灯熠熠、榕树繁茂,下班或是公休日,我常去石凳上坐坐,看幽幽河水看车水马龙,头顶一片青绿,心守一份惬意。
听,仔细听,穿过雨夜的滴答声,似乎总有一种声音在召唤,‘哐当……哐当……哐当’,这是五金厂的冲床声。我在五金厂干了三年的冲压工,自然也就和机台、钢铁以及工友们结下了情谊。机台是无情的,我不止一次亲眼见到它吞噬手指、手掌甚至是手臂,但机台又是温顺的,操作得当时,它就像驴子拉磨,操作违规时,它就是吃人的老虎。钢铁是冰冷的,我们把冰冷的钢铁送进机器,到最后摆在西餐厅的餐桌上,刀、更、叉……一个个闪着银色的光芒,谁还会把它们同冰冷漆黑的钢铁联系在一起呢。在这个催人心事的夜晚,我最想见见我那亲爱的工友们,和他们道声珍重,他们热情、善良、互助,与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永生难忘。彭树根,一个头发苍白、步履蹒跚的大叔,不在家安享晚年,却同我们一样加班加点、三点一线,为的就是“儿子供两娃上学,负担重,趁自己还能动,给儿子分点担子”,多伟大的父亲啊,每每见到他,我就想起我的父亲,想起父亲两鬓的白发,想起父亲满手的老茧,我常问自己:你对得起父亲吗。大眼镜,我最好的朋友,因为近视太厉害,在厂里闹了不少笑话,好在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他老实勤快、任劳任怨,待人真诚细心,婚前老婆温文尔雅、无微不至,婚后却变本加厉出尔反尔,还一直待在娘家,春节连个电话也没打来。大眼镜把气憋在心底不敢发作,他说谁叫自己有缺陷呢。
雨仍在下个不停,我起床打开窗户想看个究竟,却刮来一阵风,风柔柔的细细的,带着海水咸湿的味道,拂过我的头发、眼颊还有脸庞,好似一条丝巾,轻轻地把我的思绪带走了。我长吐一口气,关上窗,任由窗外雨滴落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