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河抒情散文
我不清楚,我为什么在突然之间会生出写下这条河的欲望,我想,或许是因为想起母亲的缘故吧,家乡的这条河与母亲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在我的记忆里,这条河一直都与母亲一样,在温婉与柔顺的透亮中静静地呵护着我儿时干净的心灵与纯粹的梦想。
“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胜扬州。”家乡的河啊,在郁达夫的诗中是这样的美丽。
家住临河的巷子里,自然就有了与水亲近的理由,那时的河,在我拽着风奔跑的童年里,似乎永远就是一面怎么打也打不碎的镜子。幼时的印象中,母亲的深筒套靴仿佛就是那镜面上一朵轻然的流云,而我,就是那一只追逐着流云的筝……
母亲那时年轻,时常在清晨手挽着一篮子需要浣洗的衣物就下了河,我则多半是屁颠屁颠地跟在母亲的身后,一把洗衣的棒槌,在我恣意的手中,敲出了那个岁月里最美的音符。
薄雾的清晨,家乡的河在漫漶的惺忪中是一幅恬淡的水墨画,画面里抽象的问候在短促的鸟鸣声中就如风说出的感觉,几株河畔的垂柳在笔墨洇开之处如梦一般虚无缥缈,轻舟驶出,一句从水中拎出的俚语,沾满了黎明的水气。我像一尾鱼,在雾中的河滩上窜来窜去,等到母亲在河边放下衣物,直起身来,喊一声,美丽的脸上便流露出了寻不见我的焦虑……
马桶与马桶刷之间发出的脆响是这个清晨的序曲,攥在女人们手里的'笑意在薄雾散开的河面上溅起点点涟漪,我静静地偎在母亲的身边,愣愣地瞧着河面上轻轻驶过的渔船,看着随船远逝的水纹,那一刻,我想,我并不清楚,船的漂泊其实如同生命的漂泊……母亲用力挥动着棒槌,手势不时惊起几只凫在远处的水鸭,倏忽散去的鱼群在母亲伸手一捋鬓发的间隙重又聚拢在一起,家乡的河啊,在母亲的捣衣声中,有了实质的美丽。雾,渐渐散尽,当泛白的天际被旭日涂上了一抹金色的霞光,水中的桥,一座久经风雨修改的老桥,在波光潋滟的河面上露出了它寂寞的身姿……家乡的桥———镇海桥,一座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老大桥,一座文人笔下诗性的桥,刻录了我多少儿时的天真与蒙昧,又赋予了我多少儿时的梦幻与畅想……此刻,它宁静地骑在水面之上,在红尘的两岸,像是一只岁月伸出的手臂。许多人从它的手中消逝了,背影和等待成为桥一生的主题,桥,是寂寞的,最终,无人可等时,它把自己,深深埋进流水的怀里……我抬头看了看母亲,听着晨曦的枝头上传来的鸟鸣,突然生出的依恋让我一下子抱紧了母亲,母亲只“咦”了一声,哄了哄我便自管洗衣服,匆忙的母亲一定不知道呵,儿子对她的依恋,恰如,桥,一生对水的依恋……
麻石铺砌的埠头上人越来越多,随手飞扬的水声中石板与石板之间的戏谑与调侃不落一丝痕迹,母亲依旧在用力挥动着棒槌,我蹲下身去,学着母亲的样子,将一块手帕浸在水中,来来回回地荡涤,古罗马的先哲塞涅卡说:恩惠,是伸手触摸不到的,它是心灵的过程。水的深处,一条青绿的水草在招摇着,在我的回忆里,它已经不再是那一条系在童年旧址上的飘带了,它已然随着水面上的一方手帕越飘越远,越飘越远……我,再也不能凭着它找到回去的路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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