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积山仰望佛像散文

  前不久有幸观瞻到张大千先生的一幅真迹《游麦积山》,在其浩瀚的画作中,此卷实在并不知名。或许是这种心理作祟,竟然不自量力地质疑起它的真实度及性价比。

麦积山仰望佛像散文

  众所周知,位于甘肃天水的麦积山,名噪天下的便是石窟了,堪称为世界级艺术宝库。麦积山孤峰突起,却在陡峻的悬崖上开凿成百上千的佛像,实属罕见,故与龙门石窟、云冈石窟和敦煌莫高窟并称为中国四大石窟。而张大千先生的《游麦积山》是如何勾画的呢?寥寥数笔固然是大师风范,却没有洞窟,没有佛像,甚至连游人都没有,仅仅是一山、一庙、几树。清冷如许,委实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慢慢地,开始回过味来。佛陀住世期间,本来是反对偶像崇拜的,在《十诵律》里就表现出“佛身像不应作”的观念。佛法认为宇宙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而成的,没有一个实在不变的本体,主张“破相”。佛陀涅槃后,长时间没有佛像问世,叫做无像时期。这么说来,深谙佛法的张大千先生,在画作《游麦积山》中所表现的才是佛法真义吗?难道麦积山石窟的佛像就多此一举啦?

  事实远非那么简单哦!

  从《增一阿含经》开始记述佛像出现因缘。现在还不能确证汉语里的“形象”一词,是从翻译佛典里借用过来的,但是,在翻译佛典里逐渐大量使用这一概念,则是可以肯定的。“形象”一词,即指佛陀妙好、庄严的身形,意思是说佛陀一方面利用言教来宣扬教义,另一方面,用“形象”来传达真理。故而慧皎说:“圣人资灵妙以应物,体冥寂以通神,借微言以津道,托形象以传真。”佛陀寂灭后适时出现的造像,使得佛教借以传之无穷,足见其巨大作用,以至于它后来又被称为“象教”。

  作为宗教教主的造像,身上寄托着别具一格的意义。就是说,要体现其精神境界,并进而表现、宣扬其教义。《无极宝三昧经》里有一段极富辩证意义的说明,“见佛像者以作礼。佛道威神岂在像中?虽不在像中,亦不离于像。”因为是用泥土、石头、金属制作或画在墙壁、布帛上的,佛法当然不在像中,绝对的、无限的佛法的精神,却能够通过相对的、有限的造像表现出来,因此又不离于像。

  从《法华经》开始大力宣扬形象崇拜,有偈云,“又诸大圣王,知一切世间,天、人、群生类,深心之所欲,更以异方便,助显第一义。”这里所谓的“第一义”即大乘佛法深义,表明造像本是方便施设,却又具有显扬“第一义”的功用,所以又有偈云,“若为人佛故,建立诸形象,刻雕成众相,皆已成佛道。”由于佛像寄托着深微教义,人们通过观看、礼拜具体的形象来忆念佛陀、思维佛法、体悟佛境,从而启发、增强信仰心。

  再回过头来看看麦积山的佛像,敬畏之心便油然而生了。其实,亲近之感还是产生敬畏之心的'基础。与别处佛像有所不同的是,麦积山的佛像有点女性化,很美,衣带是飘动的、活泼的,有的笑得露出了牙齿……这样我们就会明白,为什么好多人不是佛教徒却喜欢摆放佛像?因为佛像能够给人们带来愉悦、祥和的感觉,使心境平静下来,进而领悟智慧与慈悲对于人生的终极意义。

  同样,佛法中所谓真如、实相等等,本是没有形迹可求的,感知它则必须借助外物的形象。佛像作为意识上“希望”、“仿佛”等的创造,是有形的粗迹,却又是悟解深微教义的助因。既然是助因,就无须执著,佛法本来就是圆融的。历史上有个著名的丹霞禅师,在某个寒冬无他物可寻,便拿木佛像烧而取暖,看似特立独行、惊世骇俗,究其动机,正是藉此非常手段,破除当时佛教徒对外相的偏执。不过,这毕竟不是常态,我们应该取丹霞禅师破人执著、以明心性的目的,而不能一味模仿其毁坏佛像的手段,否则就东施效颦了。

  这样我们或许可以知晓张大千先生在画作《游麦积山》中的用意了吧?!如同语言文字,是思维的外壳,不能等同于实相,作为表达手段又是必要的,是可以用来体现实相的。善巧方便地认识佛法中的种种施设,以避免佛法是迷信的讥嫌。

  丹霞禅师可以烧佛,张大千先生可以熟视无睹洞窟和佛像的存在,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而言,还是应该仰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