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红榜散文

  人逾不惑,心性便渐渐地沉静了下来。少不更事时,说起某个人或某件事,总会以挑剔的态度生出些许的不好来。而经历了一些岁月积淀之后,再惦记起同一个人或事,心里记念更多的却是以前没有发现的好。老师就是这样,读书时总嫌他们过于严厉古板,多年之后嘴上说的却是“当年我要是多听听老师的话就好了”之类的感叹。丁老师,那个当年我们背地里曾以“老巫婆”相称的老师,现在想来,却如这冬日里的一个火盆,温暖到甚至有点伤感。

一张红榜散文

  丁老师姓丁名仁珍,是我当年在临澧县望城中学念初中一年级时的班主任,教我们语文,个子不高,看上去慈眉善目,实际上做事情却像她名字的谐音一样非常认真,甚至觉得到了刻薄的程度。当年我们十二三岁,刚从各个地方的小学升上初中,班上大部分是寄宿生,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脱离父母的视线。望城中学是农村中学,学生都是各个村小学考上来的,父母基本上都是农民,平时忙于农活,对孩子学习大多疏于引导,因而孩子从小都比较野,更谈不上好的学习习惯。所以对于刚进入初中那种集中学习方式和管理模式很不适应,比如午休,比如晚读,比如定时就寝,总想着怎么跑出去玩,而丁老师偏偏像只不讨人喜欢的黑猫警长,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把我们逮个正着。有一次午睡,我们几个居然偷跑出去道水河游泳,差点没淹死,第二天丁老师知道后,又惊又气,在“你们要是淹死了,我怎么向你们的大人交待”的近似咆哮里,恨铁不成钢地一人给了一耳光,还罚站了一天。于是,从那之后,背地里便有人称丁老师为“老巫婆”了,其实当年她也就四十多岁吧。那时的我们,脑子里除了好玩,哪能理解丁老师的那一耳光里居然还饱含着责任、期希,以及对生命的'敬畏呢?

  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文学的火种是丁老师给我点燃的。那是一次学校组织的作文比赛,是那种一个题目初一到初三混比的校内竞赛活动,作文题目记得是《记一件难忘的事》。那时是汉城奥运会后不久,我写的是看跳水运动员许艳梅勇夺跳台冠军这么一件事。应该说现场发挥得还不错,竞赛结果出来,我居然力压初二初三的学哥学姐,获得了仅设的一个一等奖,当时整个学校应该也有三四百学生吧。这可把丁老师高兴坏了,居然连夜用毛笔把我的获奖作文誉抄在两张硕大的红纸上,第二天一大早又亲自搬凳子搭*,把我的那篇作文张贴在了学校大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以让全体师生进出校门都能看得见,产生了很大的轰动效应,我一下子成了校园名人,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对作文有了浓厚的兴趣,且立志要当一名作家,而丁老师也总是在作文课时拿我的作文当范文例读,以致于这么多年我一直把文学创作当成一个业余爱好,到今天出了两本散文集,加入了湖南省作家协会,获得过丁玲文学奖,还办起了自已的作文培训学校,也算是实现了当年的志向吧。现在想来,若没有当年丁老师的那张满足了我极大虚荣心的红榜,我人生的走向也许是另一个方向。要知道,很多人直到二三十岁都还在为人生的方向而迷茫,而那张红榜,让一个少年在十二三岁的年纪便有了人生的方向,让我知道了自己生命究竟需要什么,这对一个人短短的一生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所以,现在每每想起丁老师,那张鲜艳的红榜就会跃然脑海,眼睛里也总会有某种酸酸的液体盈盈泛动。

  除了给予我文学的启蒙之外,丁老师还着重锻炼我的组织能力和表达能力。作文获奖后不久,丁老师就让我当了班长,班上很多事情都交给我独立处理。那年元旦,邻班组织了一台晚会,歌舞升平。我们有点按捺不住,于是我给丁老师报告,老师说那你组织吧。得令后,我和几个班*一商量,临时起义,把桌子椅子一搬,即兴开场,唱歌的跳舞的吹笛子的打拳的诗朗颂的都有。我临时讲了一个从妈妈那里听过来的民间故事,博得满堂彩。那次晚会很成功,到现在都记忆尤新。后来没多久,县里组织一个初中生演讲比赛,丁老师鼓励我参加,我说我不敢,丁老师说你把那天晚会上讲故事的胆量和表演才能拿出来就行,这样我就参加了那次县里的比赛,居然得了个三等奖,那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学校以外的比赛,算是见到了大场面。也就是这么几次活动,我摆脱了一个农村小男孩的那种畏手畏脚的小家子气,待人处事渐渐地大气从容了些,沟通能力、组织能力,还有思维、胆量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对我后来的人格形成,以及走入社会谋生谋职都奠定了非常好的基础。一个好老师,有时并不需要耳提面命,也许只是一份信任,一次鼓励,或者是一个舞台,便已送君千里,超然尘世。

  我知道,我能拥有今天健全的人格,还能有属于自已的一份事业,都是许多老师一点一滴传授积累的。有些老师,不只是知识的老师,更是人生的导师,他们在教给书本知识的同时,更是启谛人生的道理。有些老师的姓名已经忘却,有些老师甚至已离开人间,但那些谆谆教导,那些孜孜不倦,已春风化雨地融入了我的血脉,就像那张红榜,虽时过境迁,却永铭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