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和他的女人散文
书记的女人,当然就是书记的老婆了。大队书记五十多岁,家里排行老二(老大是烈士)。巧了,他是村里辈分最大的,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不叫“二爷”也得叫“二叔”。他这人整天嘟噜着个脸,从来没有个笑模样,好像谁该他二百吊钱似的。大队领导除了会计外,其他人也编在各个单位。我们来的第二年开春每年一次的人员调动,他分在技术队。技术队主要就是种试验田,再就是育种子,一共四个人,一个队长,也就是村农业技术员,一个是知青,兼着他们的记工员,再就是书记和另一个年轻社员了。书记身体不好,偶尔去干一点儿,基本上是一个“脱产*”。
书记个头不高,但他老婆个很高,比他高不少呢,长脸,麻烦的是嘴往外凸,一口大牙露在外面,他们的孩子长相都随她。她在大队的菜组里干活。村里像她这么个年纪的妇女都在家做家务,没有几个人到队里干活。她也就是书记的老婆,在菜园里干活轻快,而且也没有多少活,一天干不了多少时间,不耽误干家务。虽然干活不多,挣工分却不少,是全村妇女里最高的,女劳力里唯一一个一天挣6.8分的。
两口子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在外当兵,已经是个军官了,据村里人讲,那是个很好的人,派场,有礼貌,待人接物很和气的;老二在城里干临时工,他就不行了,不着调,被人家赶回来了,先是在大队的磨房里看机器,后来村里有了拖拉机,这小子也不用学,上去就开,后来和另一人开拖拉机了,和他爹一样,也是阴沉着个脸,说话噎死人,村里年轻人没有爱搭理他的。女儿上高中,毕业以后在生产队干了半拉年活儿,她爹就托人把她弄到城里当工人去了。小儿子初中毕业后就在生产队里干活。他倒是挺老实,同龄的孩子常常耍着他玩儿。
村里人都说,书记的老婆是个挺计较的女人。没有和她在一起干过活,不太了解。有天晚上,我和同屋的小王到书记家去。好过春节了,小王托书记在邻村买的花生米,好回家带着,我陪他一起去给书记送钱。已经吃过晚饭了,屋里点着小油灯,书记在昏黄的屋里盘腿坐在炕上抽烟。小王常来他家,很熟的,往炕上一坐,把钱递给书记后说:“一共二十四块。大叔你点点。”书记接过去说:“你不是点对了,就不用点了。”这时,在外屋忙活的他老婆接话说:“你还是点点吧,别给多了。”她说的“别给多了”,其实是怕少了,不好直说,转了个弯儿。
这大概是我唯一的一次到书记家吧,也是近距离一次接触他老婆,给我的印象是挺小气的。他家在村前,出了胡同右拐,街西是村里的油坊和磨坊,六间房,里面三间是磨坊,外面三间是油坊,没套院墙,地势比村路高。它的墙外是村里最低的.地方,下雨时,雨水从村里各个地方从这里汇集后流到河里。
因为这里是上下村交会的地方,村里的人偶有闲空爱在这儿聊天,我们上山干活时,也喜欢在油坊的山墙下汇合,等人齐了再往地里走。书记则常常一早一晚地站在或蹲在油坊的台阶上,看着大伙上山和收工。磨坊开时,调两个常年上山干活的年纪大的妇女看着,来磨面的妇女就在这里聊家常。
书记的老婆也爱到磨坊拉家常。菜园的活少,早早就收工了。这时磨坊只有磨面的两个妇女,走到这里,进来拉一会儿家常再回家。有时会和另一个妇女一起从磨坊出来,从那个妇女手里接过一小袋面粉拿回家。那个妇女是大队的饲养员,负责养猪,常到磨坊来磨饲料,碰到书记老婆来了就给她一些。次数多了,难免不被人碰到,于是村里人都知道书记老婆往家拿大队的饲料。
当然啦,饲养员也是往家偷饲料。大队其实就养了四头老母猪,多轻快的活,可她不好好喂,把饲料偷回家,给猪光吃地瓜叶子,能长好了?瘦得和刀似的。而她家的猪长得肥肥胖胖,一年能出两三头,一般社员家里一年就能喂起一头。社员当然有意见了。一天晚上,大队办公室的外墙上贴了一张小字报,揭发她偷饲料,要求换饲养员。不过很快被揭下来了,但第二天晚上又贴了出来,弄得村里一时沸沸扬扬、议论纷纷。只是没有用,因为那个饲养员和书记有一腿,而且据说有人亲眼看见过。这样的关系怎么能换她?
这个饲养员四十多岁,大高个,长得也还行。她男人在大队里放牛,人也挺高的,红脸膛。大队养了四头牛,生产队不用牛时他就赶着它们在山坡上吃草;队上用时他就在饲养棚里帮饲养员干活。社员们的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耳里,只是跟老婆沾了光,不用下地,也说不出什么,再着,看外表他老婆就强势,他木木处处的,好像也主不下老婆的事。不过,看样子还是感觉挺窝囊,不爱入群,也不怎么爱和人说话。个别胆大的,借着开玩笑会话里有话地刺挠他。
他有个儿子十八、九了,随他,高个,也是红脸膛、木木处处的,有一股蛮力气,和我在一个生产队里,当记工员,也是一心想开拖拉机没开上,后来和妇女主任的儿子开发电机了。他也挺敏感,一看到人们窃窃私语就以为是在议论他那,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同人家吵吵起来,人家说俺又没说你,你急什么?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有他的妹妹,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还在上中学,不会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快乐地上着她的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