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随想散文
一
答应朋友的请求,替他卖几个下午的报纸。心想这绝对是一个体验生活的绝佳机会。一生好歹也做过不少的杂事,皆属于游击队性质的,最终也皆划归于一事无成的结局,故此,首次有个实习卖报的工作,倒也积极性极高。
正是中午时分,春天末梢的太阳已经是火辣辣了,心头不由悸颤,烦闷的夏天到了。我这黑脸又要增加黑色素了。朋友不在,想必应该去办他的事了。由于没有与朋友讲明几点交接,生怕朋友等待,我急切地往他的报摊而去。平日里熙攘的马路,此刻冷清之极,只见平日里熟悉的报摊,在骄阳下寂寞地堆放在人行道上——几只破旧靠椅上搁了块小木板。还有一座由钢化玻璃与铝合金搭建的亭子,孤零零的立在一旁。它的门窗紧闭着,透过灰尘蒙着的玻璃尚能瞧得见里面乱堆乱放的各种杂志,叠叠未有卖光的报纸。独不见我朋友的影子,看来是他一定以为我失约了。悔恨为什么没有和他制定交接班的时间。
看来,今天的体验生活是要泡汤了。就在我四下张望,悔恨交加,心神不宁,热辣辣的太阳照射之时,耳旁听到一声:“报纸来了!”
但见一个胖个男子,骑了辆电动车,停在我的身后。在他座位的前后放满了报纸。他见我在发愣,喉咙再次一响:“阿是你的报纸?”我忙解释:“不是我的。”
“那他人呢?”
“哦,是我的!”我恍然大悟,现在,我是这儿的主人。
一捆今天本市的晚报。以前我看这份报纸,从来没有关注过它到底有几个版面。今天面对这一捆的报纸,诧异它们的版面页码怎么都是错乱的?凭着自己脑子没有生锈,就知道要把它们各个页码统一归正。就是说要在把它们送到读者手中之前,必须要做的一道工序,就是整理。A与B搭配,再把C塞进AB里去,倒也没有难度。一捆的报纸在手中不停的分拆与穿插中,就显得很厚实也整齐了,心中也就开始期待着,行人啊,快拿出你们袋子里的*钱吧,买一份精神食粮回去!
“来一份!”一个大爷的声音。他的身体有些倾斜,把一个*的金黄硬币放在我的手里,然后接下我伸过去的报纸,一瘸一瘸地把倾斜的背影留给了我。也就在我闷头的时候,身后声音又来了。“对不起,你是否多给了我?”
在我疑惑回头的时候,仍然是刚才瘸腿的大爷。原是他发现报纸里多夹了一个版面,返身来还给我的。在我忙不迭的道谢和惊疑中,他把多的一张放在木版上,一瘸一瘸地把背影留给了我。
我随手拿起一看,那是C版!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的错误呢?原来是我没有搞清楚这个C版是有两个相同版面合在一起的,作为卖报人必须再将其分拆开开,与AB版面进行组合,那么一份完整的报纸就形成了。好在只卖出去了一份,而且多送的一版也有好心的大爷送回了,不然,首次的'卖报一定要亏大了,那时,怎向朋友交代。
赶忙把已经整理好的重新分拆,终于在手忙脚乱的狼狈相中,一一都归正的了。再四下打量,再也找不到多余的版面,这才将心松弛了下来。
对着整齐划一的报纸,闻着它们散发出的墨香,我如释重负。
太阳依然张大着它火辣的眼睛照射着我,使我是汗流浃背,我知道自己的面色一定已是黝黑黝黑的了。可又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大风,哗啦的席卷着报纸,它们一个页面一个页面在我的眼前肆无忌惮的跳跃起来,有些甚至要逃离我的控制,时刻寻着机会要向远处飞去。经过再一阵紧张的忙碌,总算一切都复归平静。而此时,我真的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脑袋不仅发晕发涨,对已经开始多起来行人的回头率也懒得理会。照理这时吆喝那么几声,那些眼光一定会集中在那整齐的报纸上的,而不会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后来这么想着,事实上当时啥都没有想。在我的历史经验里,买卖都是要吆喝的。不是有首脍炙人口的卖报歌吗?我后来居然发现,惟独这个买卖无须吆喝的,顶多对那些在摊前迟疑而拿不下注意的读者,适当的推荐下也是需要的。大多数来的人都是天天准时到达的老熟客了。
在报纸与人民币的交换中,一堆报纸开始缓慢的缓慢的低下了身子。此时的我也就无所事事的四下打量起来了。远处高空中有一只红色的风筝在飞扬,身旁走过的红男绿女,要么行色匆匆,要么谈笑风生或者窃窃私语。在这样轻松的状况下,莫名的寂寞竟然会突袭而至,在我的身边很少有一双脚是停下来的,哪怕他们对我笑一笑,也是莫大的安慰。恰恰的是我与旁边的一根路灯杆相仿。时间变得很慢,慢得就象已经凝固一样。身旁行人卷起灰尘却是很快速,刚刚飞起来随即就消失了。
几个小时,确切的说我根本不知几个小时过去了,我坐在一只破旧的靠椅上,手与手相互的交替着,木版上的报纸被一扫而空,朋友黑黝黝的脸上笑开了花:以后凡是有你的文章就来签名售报,……我走神了!数一数放在报纸旁的钱,总计十块多一毛,怎么会多一毛的呢?
二
生活是不能用假如的,即使偶然的事件发生了,也是不可假如的。偶然后面必定有着必然,如此,我的假如就不成立的!
可悲的是我总是喜欢假如。假如那只我叫其小黑的狗儿尚生存人世的话,那么,今昔我的卖报生涯应该说是不会寂寞的,抑或也可能我会被它缠得七荤八素,以至使它主人的收入大打折扣了。
天空万里无云,是一个晴朗的暮春下午。马路上是冷冷清清,偶尔来几个熟客取走他们所订的报纸,简直没有一个人在摊前停留。哪怕他们驻足一会,也能觉得心满意足,毕竟有点人气,顺便我也可以有人说说话。
任何的生意,人气是非常重要的。即使那些大的百货公司也每日里都在门前敲锣大鼓,播放着高分贝流行歌曲,铺天盖地的分发着促销广告,大厦周围横拉竖挂着巨幅条幅。更有那吸引人气的人体表演。如此一闹腾,总有熬不住的主儿,会买走一二商品,以答谢商家的好客之情。
曾经也和朋友言道,你那只破录音机不要老是自顾自的听,要拿出来,制造一点气氛;其次,你也不要老是穿得那样的衣衫褴褛,要鲜艳夺目,虽说无法打扮得象花儿一样娇羞美丽,但至少包装下还算个人摸狗样的。可惜这样的好言指教就象“墙上刷白水——白刷。”
如今我坐镇着,说实在的更不如他。一条还算是主干道的马路上,居然很少有人来往的。或许是下午,或许太阳热烈些,或许都是有事在身,这个时候是不需要报纸、杂志的。
小黑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汪汪”的声音很虚弱。迷离的眼神盯着我,仿佛在向我寻求着什么。是什么呢?从我认识它到它离开我的时间里。我记忆中它从来没有对我“汪汪”过。因此,它的语言我一窍不通。此刻,它不会是把我当作了它的主人了吧?而作为人类来说,区别我与朋友那简直是一目了然,哪怕我们的面相相象得如孪生一样,特征是非常明显的。在猜测“汪汪”的言语中,我从寂寞中解脱了。而这个解脱正可证明人在寂寞时,思维是混乱的,记忆中潜藏得很深的印象都会不自觉的浮现出来。由此,我联想到有次与朋友在谈论小黑时,他嘴角的一丝变化。他寂寞时需要小黑的“汪汪”。
就在我发呆发愣之际,摊前居然有人在翻报纸了,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看着他们的神情,好象是吃不准需要哪种类型报纸的读者。在几十份报纸中要我去寻找喜欢的,适合口味的也是吃不准的,就像我们的饭桌前堆放着满汉全席,至少我是不知从哪碟下筷的。
这是晚报,这是日报,这是……我一一介绍着。此时的我对于每份报纸的特色与价格都已了如指掌了,因此,在推荐时也很有准头的。见他们都在摇头,心中暗想此番又是白起劲了。
“有没有介绍工作的?”
“有,有,今天的晚报正好有招工信息。”我忙不迭的抽出一份当日的晚报,递给了他们中的一位。他们边议论,边翻阅着,显得很是兴奋。趁此空挡,我也边打量着他们,边伸出了手掌,时刻准备收钱。
在他们翻到我说的有工作信息的版面时,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扫描着,尚未等我开口“钱”字,完好无损的报纸已经放在了伸开的手掌上了,他们却已扬长而去。望着他们斯文整洁的背影,我觉得喉咙干燥。
我随手翻到这个版面,用他们同样的时间扫描了一下,竟然连一个单位的名字都没有记住。此时,我后悔把曾经过目不忘的本领丢弃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哀叹也是没有办法的。假如我当初真的利用了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去扫描世上的书,那么,今日我还会在这儿体验卖报的生涯吗?这个朋友不会认识那一定是真的。但正因把这样的本事用在“假如……那么……”中,现今很真实的坐在这里,想着假如小黑还活着,它会对我“汪汪”吗?想着他们白看报纸,假如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那么这张没有卖出的报纸的部分价值也是体现了出来,只不顾其余的价值仍需要我在等待中去实现。
曾经假如过许多的事能够在自己的身上圆满的实现,那么,……此时,乌云开始聚拢。刚才的蓝天被浓云遮住了。在随后突然而起的风声中,我有了一句诗“随着狂风的方向/带我飞向你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