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印记散文

  小的时候,我家坐落在一处十分偏僻的小山村。因为离村委会(那时叫大队)有五里的路程,估计是怕学生年龄太小,上学不安全吧,所以村里便设有一、二年级。三年级至五年级时,年龄稍微大了点,我们便需要到五里路之外的村委会完小上学。

小学印记散文

  那段小学日子,虽说生活上是苦了点,但经过这么几十年的岁月冲洗,沉淀下来的却只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快乐。那时发生的一些事情,如今想起来犹如就在昨天一般……

  【一】那个只有一个老师的一、二年级

  一、二年级时,我们学校采用的是如今一些偏远山区小学一样的复式教学法。所谓的复式教学法,说得明白点,就是一个老师教两个年级,或者说就是一个老师教语文、数学、音乐、美术、体育等所有课程。再说得简单点,就是我们那个村一年级和二年级总共就只有那么一位老师。

  记得那时老师很年轻,大概就二十来岁吧,是我们那个小山村里生产队长的儿子。

  每天上课时,老师要不先安排好二年级的学生预习课本知识,要不就是交代一年级的学生自行看书。然后,老师再会来教另外一个年级的学生语文或者数学知识。通常,老师都会错开来,安排二年级的学生预习数学课本知识时,就会对一年级的学生讲授语文课本知识。安排一年级的学生自行看语文课本时,又会对二年级的学生讲授数学课本知识。就这样,每节课都分成了二个半节课。半节课讲一年级的知识,另外的半节课则讲二年级的知识。尽管,老师费尽心思不让两个年级的学生上课时受到影响,但一些聪明的学生总能记住自己不该记的知识,也同样忘了自己不该忘的知识。换句话说,就是不该记的东西记住了,该记的东西一点也没记住。

  那时,我们村里很穷。用来读书的学校其实就是我们山村里的一座古老的祠堂,黑板也是两个年级共用着一块。为了不让一年级的学生瞎听二年级的课程,也为了不让二年级的学生再把心思用在听一年级的知识里,老师把二个年级的学生分成了不同方向而坐的二个小组。讲哪个年级的知识时,哪个年级的学生就正面对着黑板,而另一个年级的学生则背对着黑板。每节课,一、二年级的学生都要在课堂上稀里哗啦地移动凳子转一下身子。虽说麻烦,但我们却都十分高兴。因为转过身的那一刻,就再也不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讲了。完全可以在写老师讲完课后布置的写字或是做数学作业的时间里掐下同桌的脸,又或是踢下前面同学的屁股,要不就是挤眉弄眼似的自己偷偷地傻笑。

  当然,一个学期中,两个年级的学生也有那么几节课不用反方向而坐,那就是音乐课和体育课。可能是为了简单,为了方便吧,不过,也可能是老师根本就不太重视语文、数学之外的课程吧,这样的副课通常都是两个年级的学生一起上的。

  不过,记忆里,老师还真就没教过几首歌,也没上过几节体育课。那个年代,估计老师自己也没多少音乐细胞和体育细胞吧。毕竟那还是个思想不太开放的年代,一个老师能教好两个年级几十号学生的语文、数学知识就算不错。况且,老师自身也就初中毕业而已。

  【二】匆匆赶出来的“抄写生字”竟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和今天的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相比,那时一、二年级的我们简直就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没有铺天盖地的课外试题,没有永远做不完的课堂作业,没有不知如何下笔的日记,更没有弹钢琴、学画画的烦恼。有的只是老师下课后布置的课本后面的几道小作业。一般语文就是抄抄生字,造造简单的句子。数学呢,则是做一些简单的加减计算,或者是做二、三道比较容易的应用题。所有的作业几乎都是课本后面的题目,完全没有老师从什么课外书上摘来的难题,更没有怪题。

  然而,就这样简单的抄写生字,我们也时常不能按时完成。记忆里,我就有过那么一回,因为放学后和同伴跑到村前的竹林里去疯玩,晚上累得星星一出来就闭上了眼。待到第二天醒来时才发现昨天老师布置的抄写生字一个也没写。

  那时,我家穷得只有一间与大伯同屋的旧式的窄小、黑暗的房间。家中除了父母,光我们兄弟姐妹就有四个。一间房间自是住不下我们一家人的。因为我和我姐是家中兄弟姐妹里面最大的两个,所以我们俩便住在了每天都要借助楼梯才能爬得上去的一般别人家都是用来搁放闲置物品的低矮的木制小阁楼上。

  发现生字一个没写的那天早上,其实我醒得还是比较早。那个时候不像今天这样有电灯,点的是简单的罐子做成的煤油灯。当时并不是发觉煤油有多贵,而是怕有灯光会惊醒我姐去到我妈那儿告我连生字都没写的状,因而只能蹑手蹑脚,惦起脚尖拿了语文书和写字本偷偷地趴在阁楼的窗台上借着并不明亮的清晨里那微弱的自然光匆匆地写起了老师昨天布置的“抄写生字”。

  生字虽然不多,只有十来个,但每个要写一行,一行至少也有十个左右,再加上要写拼音,在那个写字速度并不快的小学年龄里,就这样百多个生字也足足让我写了一个早上。

  原本,平时上课时间是在九点左右。可那段时间居然是栽插水稻的农忙时间,老师为了挤出时间让自己能去栽插水稻,把上课的时间提早到了早上七点。可想而知,我当时抄写那些生字心里有多急,握笔的手又有多抖。

  然而,意外的是,当我内心狂跳、双手颤抖着把自己的生字本交到老师手里时。在另一节的语文课上,那些匆忙赶出来的抄写生字居然被老师当作典范在课堂让其他同学传阅。而且老师还高高兴兴地在全班同学面前夸我的字写得有多工正,有多整洁,并号召全班同学向我学习。

  只是,老师至今也不知道那些生字是我在并不明亮的清晨赶写出来的。倘若当时老师知道那是我贪玩耽误了写字而赶出来的,我想老师是绝对不会那样表扬我的。

  【三】村会计手里那诱人的报纸和订书机

  孩童时代,谁都有那种爱护新东西的天性。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一、二年级的我们也不例外。

  每个新学期开始时,当新课本、新作业本发下来的时候,我们也爱找些东西来把这些课本和作业本重新打扮一番。

  和今天一样色彩斑斓、图案多样的包书纸或是封皮套那时自是没有。有的'仅仅是一些从村会计手中讨要来的过期报纸和围着村会计吵着嚷着的“给我订一下,给我订一下吧”的订书钉。

  报纸拿来是用做包书的。一张报纸摊开,把语文或是数学课本往上面一放,比划好大小,然后再对折用菜刀裁开成几张小的报纸。高高兴兴地学着哥哥或是姐姐们包起课本的封面封底来,待包好之后,拿过笔,在封皮面上写下一个大大的自己的名字,别说有多开心啦。

  作业本是不用报纸包的,但却百般想让村会计用他手中仅有的那个订书机重新装订一下。那样,整个学期中,作业本就不至少弄得七零八落,也不至于一页纸一页纸地往下掉。

  之所以会找村会计要报纸和找村会计去装订本子,是因为村会计工作的地方就在我们学校,也就是那个祠堂里。那时的祠堂很大,中间空旷的地方就是我们读书的地方,祠堂侧面的两个小厢房,一个是老师的办公室,一个就是村会计的工作场所。

  刚开始时,村会计会按我们的要求给我们报纸,也会按我们的要求给我们装订作业本。后来,可能是被我们这些古灵精怪的小学生吵得烦了吧,村会计不再那么有耐心了,往往是给前面几个同学装订好了作业本后,就把后面一窝蜂跟来的同学赶出来。碰上死顽固不肯出来的同学时,村会计便会恶作剧式的“嚓、嚓”两下给你把作业本装反,让你翻不开来。

  当然,这样的办法是非常有效的。“轰”的一下嬉笑着跑出来之后,我们绝对有很长时间不再去找村会计要报纸,也不再找村会计装订作业本。

  不过,新学期开学时,一切又会重新上演。

  【四】藏在柴草堆里的瓷缸饭碗

  脚步一跨入三年级的门槛,就意味着我们将要离开自己生活的村庄,到五里路之外的村委会完小上学了。

  三年级和四年级时,这种离开,不是长时间的,只是每天早上出去,傍晚回来的那种短暂性的离开。真正要在学校住宿,一个礼拜就回两次家是在我们读五年级的时候。

  家和学校毕竟相隔有五里路远,午饭自是不能再如一、二年级时那样在家吃了。那个时候,完小其实也和我们村小情况差不多,同样穷得连学生食堂也没有,不过老师倒比我们村小多得多。学校仅有的一个小小的柴火间就是为一些稍远的老师做午饭准备的。

  那学生的午餐到底怎么吃的呢?如果没有经历过那种生活,你也许不会知道。

  每天在家吃过早饭后,父母通常会拿一个带把的瓷缸饭碗给我们盛好在学校吃的午饭,饭的上面会放一些那个时候特有的农家蔬菜。不知是每天在家都没吃饱,还是在那长长的五里山路上实在没什么事干,通常,我们相邀在一起上学的几个同学都会一口又一口地把那些用作午餐的饭菜在半路上就全吃掉。留下的那个空空的瓷缸饭碗往路边随处可见的柴草堆中一塞,待下午放学后回家时再拿出来就是。

  很长一段时间,父母和老师都不知道我们几个中午在学校其实是没吃饭的。偶尔有家庭条件稍好一点的同学会带上一、二角钱,趁没午饭吃的时间跑到离学校不远的供销商店买上一大把糖果,一人分上几个,就算是我们的午饭。若碰上哪天,几个人都没带一分钱,那放学回家路上不知哪位倒霉的农人家种的可以用来充饥的水果蔬菜顷刻间就会丢失一小半。

  若碰上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吃的季节,我们几个便会一路翻山越岭,在山间寻找着一切可以用来填充肚子的野生植物果实。如鲜红的野树莓果,酸酸甜甜的野生枸杞,一串串的红色鸡冠籽,只要是可以吃的东西都会成为我们口中的美食。

  【五】那个听见猫头鹰哭声的夜晚

  进入五年级,也就意味着即将向初中一年级迈进了。

  估计也是和今天的许多小学一样,为了提高升学率吧。学校开始组织学生晚上进行补课,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上晚自习课。

  晚自习一般都从傍晚六点上到晚上八点左右。因为路途的关系,我们四位女生(读到五年级时,我们村就只剩下四位女生)不再每天早上来学校下午放学后回家,而是在学校住了下来,每个礼拜的周三下午班主任会让我们回家一次,方便我们拿些米和菜来学校。

  这个时候,学校那间小小的柴火房开始为我们部分不能回家的学生蒸饭,但住的地方却还是没有宿舍。男生和男生挤在一起,把教室后面的一点点空余的位置当成了宿舍,而我们四个女生则住进了班主任备课的那个小房间里,与男生住的教室隔了一个大大的操场。那时,学校里的校长因为家离得较远,也住在学校,但住的地方与我们四位女生住的小房间同样离得远远的。

  听见猫头鹰哭声的那几个晚上,我们四位女生吓得几乎整晚都没睡。有胆子略大点的女生还神乎其神地讲着一些骇人的鬼故事,弄得个个一阵阵地尖叫。

  当然,那时只知道临睡前听到了吓人的像婴儿般的哭声,却并不知道那其实只是猫头鹰的叫声。如果当时就知道那是猫头鹰的类似于婴儿哭声般的叫声,我们可能也不会那么害怕。但小时候的很多奇怪现象,大多是因为我们自己对自然界的认知太少而造成的自己吓自己的假象。

  大概是害羞,又或是幼稚吧。很长时间里,我们四位女生都没向任何人说起猫头鹰哭声的事,因为那是我们拉着小指说要共同保守的秘密,原因就是怕班主任骂我们不识好歹,给我们小房间住我们还说这说那。

  一直到天气变冷,猫头鹰的哭声不再出现,我们也没向任何人说起此事。

  真正知道那些哭声是猫头鹰的叫声,是在我们进入初中,学习了一些自然知识后才知晓的。

  【六】逃离晚自习看的那场乡村大戏

  在听到猫头鹰哭声不久后的一个晚餐时段,应同班一位男同学和他姐姐的邀请,我们四位女生胆大包天地逃离了那天的晚自习课,跟随他们姐弟一同去了离学校近十里路远的他们的村里看那天晚上的一场乡村大戏。

  那个年月,乡村是没有电视的,有的只是不定时下乡放映的电影,或是由每个村庄自行请来的戏班演唱的乡村大戏。

  当时去的时候,我们四位女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是纯粹为了看戏?不,我想我们纯粹是为了贪玩,也为了晚上不用上那二个小时的自习课。

  然而,我们那时太傻。傻到一点都没能想到班主任会为突然从学校消失的我们担心。那晚,看完戏后,已是深夜十二点,在那位男同学妈妈的劝留下,我们四位女生没有回到学校。

  次日,天还不太亮时,我们四位,不,应该说是我们六位同学开始后悔昨晚冒冒失失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就这样离开了学校。同时,也害怕回到学校被班主任责骂。天知道那时的我们为什么会那么大胆,其实在学校时我们四位还是挺畏惧班主任的,因为班主任长有一张如同鲁迅先生一样严肃的脸。

  果然,班主任非常生气。在我们回到学校后,二话没说,先让我们四位连同那位男同学和他姐一起在他的备课房间门口跪成一排,伸出手掌一人挨了一竹板打后,班主任才一个个指着我们问,是谁带头离开的学校,又是谁出的去看乡村大戏的主意。犹如奔赴刑场般坚决,近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们低着头,竟谁也没吭一声。后来,在一声“下次不能出现类似现象”的严厉警告声中,毫无办法的班主任放我们去了教室。

  如今想想,那场乡村大戏,我们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懂。那根本就是一场老人才喜欢看的又哭又闹又唱的地方小戏。

  【七】我们还是把这些米糖吃了吧

  五年级临近毕业的那个学期,我们四位女生有过一次在班主任家住了一晚的经历。

  说起来可笑又可气。那时学校不知何事放了几天的假,明明记得假期已经结束,可当我们四人那个下午在家吃好了偏早点的晚饭,兴冲冲地赶到学校时,却发现离正式上课还有一天。

  原本想要转身返回家中的我们,发现天色此时越来越暗。可要四人留下来,住在空荡荡的学校里那个曾听过猫头鹰哭叫的小房间又着实有点害怕。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惊惶失措的时候,班主任扛了一把锄头从菜地回来,正好从我们四人身旁路过。在问明原委后,他将我们四人带到了他的家中,安排我们住在了他们家的小阁楼上。

  那时离春节虽已过了很长时间,但班主任家却还留存有一些过年时用来待客的米糖。临睡前,班主任装了满满一果盒米糖给我们,让我们吃完后再去睡觉。然后,他便转身离开了我们临时住的那间小阁楼。

  “哎,我们吃还是不吃这些米糖?”向来嘴馋的我看各位只瞪着米糖看而不动手,心里早就想吃了。

  “我们要是把这些米糖都吃了,明天班主任一定会说我们几个好吃死了。我看我们还是不能吃。”四人中,有看上去比较懂事的同学阻止道。

  “那,我们就不吃,还是睡觉吧。”没办法,看别人不动手,我也只能跟着一起不动手了。

  其实,那些米糖没吃,我们哪里睡得着。点着灯,围坐在米糖边我们四张小嘴叽叽喳喳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一直到困意真正来袭时,我们才发觉那些我们没吃的米糖已开始在慢慢熔化。

  “我们还是把这些米糖吃了吧,要是明天米糖全都粘在一起更不好了。”心里仍惦记着这些米糖的我,再次向各位提议。

  “那就吃了吧。”还是看上去比较懂事的那位同学发话,才让我们四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把那些米糖全都吞进了各自的肚子里。

  第二天,天一亮时,我们便离开了班主任家,重新回了家中。黄昏时,在家中吃过晚饭,我们四人又再次返回了学校。此时,那些寄宿的男生和寄宿的校长也都赶来了学校,一切又回复的往日的原样。

  ……

  那个学期过后,我们升了初中,有关小学的一切渐渐被尘封在了记忆深处,直至成为永久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