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知道姨这几天为什么不高兴吗?”上学路上,我揽着浩文小小的肩头,轻声问。   “知道,姥爷走了。”小小的浩文谨慎地眨着眼睛,懂事地看着我说。我感觉自己就和爹生前一样,心里的话只会和不谙世事的小小孩子说了。   “浩文,知道吗?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没有爸爸了,我们都是小可怜。”浩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浩文那么小,还是贪玩的小小顽童,他怎么能感受到丧失父爱的心痛。   高兴时,我会想起爹,那么多好吃的爹都错过,要是爹在,该多好!   苦难袭来,我会想起爹,爹的一个担忧的眼神,几句看似轻松、愚笨的劝慰,都会让我备受安慰。   当幸福降临,我还会想起爹,那么盛大的幸福,没有爹来分享,该是人生多大的憾事。   尤记得爹在看到我们取得优秀成绩时那份欣喜若狂的开心模样。   世间,有谁会做到如此,想你所想,忧你所忧,幸福着你的幸福,痛苦着你的痛苦!   我知道,世上那个最爱我的人走了……

2、  “这条路上,我们一起走;这条路上,我们手拉手;这条路上,我们共患难;这条路上,我们绝不能回头……”这首歌,是爹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爹生前还在教唱的歌。   爹在回三姐家的路口,息了自己一生的劳苦。   自娘走后,我们放心不下八十岁的老爹一个人生活,便把爹接到三姐家,这也是娘生前爹娘共同的心愿。   “爹最后,连屋都没进,娘也是,也是在半路上。”大姐幽怨地说。   “你爹没有在儿女家走,而是走在了路上,他临走也不给你们添麻烦。”一个老人的话让我的心碎了一地。   其实,我们哪个人不是在路上?在世上,我们何尝不是客旅,是寄居的。   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我们一直在路上吗?他会一直和我们手拉手、共患难的吧?   

3、  上周回三姐家,狗汪汪的叫声让空荡荡的院子更显寂静。幻想爹熟悉的身影从西屋走出,然后,看着我们,随我们走到东屋。坐下,静静地听我们说话。有时静默,有时含笑,有时,插一句话。这样的光阴再也不会回来了,莫大的忧伤袭来,泪水瞬间滑落,我赶紧拭掉眼角的泪滴。   推开门,静静的屋里,三姐正在包饺子。她回头看着我,强作笑颜,捏饺子的手并没有停止,轻轻地说:“你在东路时,狗就开始叫,它怎么知道?”   我也奇怪。   吃饭的时候,三姐夫说:“猫好几天不见了。”我的泪水和着水饺流到嘴里,咸咸的。那猫一直是爹喂着的。泪眼中,我仿佛看到几日见不到爹的猫慌乱地寻找爹的影子左冲右突,忙乱的脚步奔跑在西屋、东屋、菜园、村后……上了年纪的猫迟缓的脚步越发苍老。最终,它在村东头的大路边嗅到爹的气息,它伏在那里,呜咽得像个孩子。   “爹最疼猫狗,有时,猫淘气,我说几句不好听的,爹都不许我说。娘在的时候,爹总是自己一口,猫一口,恨不得和猫一个碗吃饭。娘看不惯,吵爹几句,爹就会极认真地说,你憎恶猫就是憎恶我,娘便不再说什么。”三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我们的身边满满当当,尽是关于爹的记忆。   我们互相安慰着对方,尽管知道那安慰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4、  回到学校,同事一副故作轻松却又极为谨慎的样子,那份要安慰,却怕触碰起那份伤痛而无从说起的善解人意和关心让我心里暖暖,感动至今,他们的好,我会一一记得。   打开电脑,朋友关切地问:“上班了吗?”我回复说:“世间那个最爱我的人走了!”朋友回复:“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你好好生活,支撑住身子,喝点水……”质朴话语后的那份关心,让我泪如泉涌。   一个异乡女子的留言令我感动:“怎么这么久不见?你怎么了?有事吗?”焦灼的话语里,满是关爱。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赋闲在家,因为喜欢文字,我们走到一起。   

5、  家里姊妹多,娘又常年病着,爹像上足了发条的钟表,一刻不停地忙碌着。能被爹抱抱似乎是奢望。但是,我却依稀记得小时候爹经常背着我去打针。   小时候,我经常肚子疼。爹无论多忙,都会背着我去药房打针。   药房里,看着医生手里那根粗粗的针管、尖尖的针头,经常是,还没开始打,我便哭。爹说:“打针,什么也别看,咬紧牙,就不会疼了!”   爹的话,我照着试了试,果然。   爹的前半生,一直在和穷苦与疾病作斗争。我知道,苦难来临,诺大的一个家,爹都是一个人咬紧牙关,默默忍受。他用自己并不丰盈的羽翼,为我们那个风雨飘摇的家撑起一片晴空。   

6、  爹的葬礼结束后,我在三姐家住了两日,茶饭不思。每到饭点,三姐夫便做好饭,喊我们吃。吃过饭,三姐说:“上床吧,床上暖和。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三姐的话,听得我心如刀绞。那两日,昏昏沉沉,天塌了一般。何曾不是,爹走了,我们家的天,塌了!   恍惚中,不时有人进来坐,劝慰一番。那情景像个遥远的梦,声音仿若从天际传来:   “得好好吃饭,糟蹋坏了身子,还得受罪!”   “你爹要知道你们这样,也会难过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何伤心也不顶用的……”   不时有人送来豆腐、蜂蜜……   朴实的话语、悲悯的心让我们在痛失亲人的伤痛中感受到村庄的温暖。   

7、  记忆中,爹一生,只打过我一次。   犹记得,那天,村里安电,大人都出去忙碌了,留下我们最小的姐妹三个在家看门。街上的喧嚣声牵引出我们好奇的脚步,走出家门,铺线路剪掉的花花绿绿的崭新电线吸引着我们的目光,我们沿着大街小巷,高兴地一路捡拾。临近中午,方想起回家。路上,我们捡了根槐树条子,一人坐中间,两人抬着,高高兴兴回家。大敞四开的门,让我们吓了一跳。我们居然大开着门玩了一个中午。爹肯定会生气的,正想着,满脸怒气的爹从屋里走出,径直朝我们走来,一句话不说,顺手抄起那根槐树条,每人抽了一下。深深记得,三个人,就我哭了,那槐树条打在身上,真得很疼!   自此,我们再也不敢犯类似的错误。   

8、世上那个最爱我的人走了散文   一、   刚下过一场雨,天空澄澈,空气清新。   沐浴后的花花草草更加俏丽多姿。一嘟噜、一嘟噜红玛瑙样的樱桃掩映在绿叶之间,阳光下,微风中,晶莹剔透,娇艳欲滴,不用尝,光是看着,心就醉了!   儿子攀上树端,欢喜的声音飘出小院,飞得好远好远,巨大的惊喜像个膨胀的气球震得空气砰砰直响。   “妈妈,这里有最好吃的!妈妈,快看!”   只见儿子摘下一大把红艳艳的樱桃,张大嘴巴,仰起头,按了好几按,才把它们强行塞进嘴里,两个腮帮鼓涨得让我想起六一儿童节时儿子努力吹号时的可爱模样。红红的汁液从嘴角流出。儿子咂了咂嘴,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缓口气说:“妈妈,这样吃才叫爽,你试试!”说完,他摘下一把,小心地弯腰递给我,我踮起脚尖,伸手接住,学着儿子的样子,淑女形象全无,仰头,一把樱桃全扪进嘴里,软软的樱桃几乎用不着怎么嚼,那甜蜜的汁液便把每一个味蕾浸泡得饱涨、甜蜜。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常作岭南人”的骄傲涌上心头,世间,还有什么比吃樱桃更幸福的事呢?   “樱桃好吃,树难栽”这句话,我更信奉前半句,樱桃的确好吃,弹之即破的皮,轻轻一撮,果肉便温软满口,渗着甜蜜的果汁,唇齿留香,真乃老少皆宜的佳品。我一下想到我年过八十的老爹,那没有牙的嘴,最适合吃樱桃了!   我扬声喊:“儿子,多摘点,给姥爷送过去!”   “好嘞!”儿子欢喜地应着。就在大家摘得起劲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五姨,在哪来?”三姐夫严肃急促的询问,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我惊恐不安地问。   “他姥爷被车碰了!快回家!”三姐夫沙哑、变了强调的嗓音把我一下打入地狱。我的心猛地沉下去,大脑一片空白,六神无主。   我慌乱地抓起包,驱车回家。   一路上,我心里一遍一遍祈祷,没事的,没事的。为什么不去医院呢?救护车还没到吗?我心里七上八下,姐夫的话,让我惊慌失措。我内心做出最坏的打算:“就算爹碰断了胳膊或碰断了腿。”   我不敢往下想,不敢往前看。等车驶至三姐村头时,惊恐攫取了我的心,残酷的现实把我的幻想撕扯得粉碎。素常不忍直视的车祸镜头赫然袒露眼前:   交警已把路圈起,路边围满了人,空荡荡的马路上,几个交警拿着本子、相机不停地忙碌着,爹一生从未引发如此轰动。爹孤零零一个人一条腿伸着,另一条腿蜷起,仰卧在冰冷、宽阔的马路上,像素常睡熟了的样子。头上盖着那顶他常戴的竹条编的帽子;穿着一只鞋子,另一只摔在离身体几米远的路上;爹随身带的包在头的另一侧;四只手套散落一地,那是爹经常放在车筐里以备干活戴的;自行车倒在离爹不远的前方。   爹的那双鞋是两周前我带他在县城买的,我嘱咐爹网鞋不禁穿,干活换下来,出门再穿,爹多么听话呀!看着爹,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爹呀,爹!”   我不相信,爹就这么走了!   几天前,我在超市看到一件T恤,那色彩和款式真适合我爹,我让儿子穿着试了试肥瘦、大小,然后,买下。尽管爹不喜欢我为他花钱,但我还是能想象得出爹穿上时那帅气、高兴的样子。谁知道,一向听话的爹,这样的机会都没留下。我多么想看看爹穿上时的可爱模样啊!爹咧开那没牙的嘴,笑得那干枯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那憨厚的笑呀,现今,居然成为奢望,成为追忆,再也没有!   上周末,我回家给爹理发,洗头的时候,爹夸张地把脖子抻得老长,逗得儿子哈哈大笑:“姥爷,你不用那样,像是要砍头的模样。”爹的样子的确可爱,我也忍不住笑了,边笑便批评儿子:“胡说什么。”我知道爹为的是我们洗起来方便。爹总是这样,理发的时候,顺着推子的走向,爹会很努力地抬头、低头、左侧、右倾,为的是理起来方便。刚要洗的时候,看着爹抻着的脖子、低垂的头实在累人,我突然想出一个好主意。让爹坐直,把水温调好装到水壶里,儿子倒,我洗,只要爹稍微前倾即可。这个方法果然不错。我边洗便问爹:“这个方法很舒服吧?”爹幸福地满口应着。这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我的心撕扯般地疼,我跑到马路中间,颤抖的手轻轻揭开爹罩在脸上的帽子,爹的眼半睁着,右边脸上两条血痕,爹像个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战士,宁静、安详。我心疼地想替爹擦净脸上的血污,被几个人从爹身边拉开。我捡起爹的书包,抱在怀里,泪水在脸上奔涌。不远处传来更心碎的哭声,我知道,那是三姐,三姐坐在地上,已哭了很久。   

世上那个最爱我的人走了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