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蝉音散文
一,蝉音鸣。
“青蝉,我定不负你,待我金榜题名时,定八抬大轿铺十里红妆娶你过门。”
十年前,曾有一男子对自己如是此言,至今忆及仍万分缅怀,那个男子自己曾耗了十年等了十年,最终却成了他人如意郎君。
沉香袅袅,梦里寻他,由不得谁半点多言。
夜已深,青蝉翻来覆去却无法入眠,睁着秋水睑愈发深沉,起身披件绫罗制的千波纹绣花袍,便是推开了房门,却见月光下男子挺拔的身影立于院中,蓦然间闪过刹那失神。
幸得此生竟有此人,无论自己置于何地身处何方,却仍将自己牵挂于心,天涯海角也对自己不曾离弃。
“蝉儿,怎不睡?”男子轻声说道,着了一身白衣衣冠胜雪,转过身时月下一张俊脸上,扬起温和的笑容,纵然沙场三千半壁*,又怎敌眼前女子三分娇容,盛名虚名,自己从不在意。
青蝉容貌秀研如花似玉,微微迟疑摇了摇头,便是道:“无忧,你身上伤还未好怎就出来,清秋微冷莫要染上风寒。”言语间流露的关心情真意切,此世良人便是眼前男子,十年前的那人早成了烟尘弥散,悠悠深意。
“在想些事。”夜无忧微微浅笑,温声道,“蝉儿,你可知,此生能遇你,是我莫大的殊荣。”凉风吹落身旁的梨树上的梨花花瓣,落于青蝉的绣袍肩上,平添几分雅致。
青蝉微愣,明丽的秋水翦中竟蓦然多了些许泪水盈盈,低眉垂眼更踏近夜无忧一步,轻声道:“若非无忧,青蝉此生怕是注定孤老常伴青灯,青蝉幸得无忧宠爱免于哀默心死,无忧又怎可如此而言。”
当年,夏家村小渡口,送得夏云进京赴考,那日正是清风微拂,难耐烟尘。
夏云微微扬笑,一手背着包袱一手牵着青蝉的柔荑,男子虽一身粗衣布裳,却才高八斗儒雅翩翩,注定不会被就此埋没。而那时的自己还略显稚嫩,带着几分无措,本想好的.万般言语,却哽咽在喉,无语能言。
而也正是那时,夏云曾对自己说定不相负,可笑这誓言却随江水奔流,一去不回。
犹记那时的自己,心中所想:青蝉从未想荣华富贵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只求夏郎见着京城莺莺燕燕,能不忘青蝉便是足矣。
却是成了后来,最残忍的回忆。
二,故里花。
夜无忧抬手轻轻扫落青蝉肩上的梨花花瓣,眉宇间英气竟伴着月,叫人瞧得痴。
“蝉儿。”夜无忧轻声唤,将青蝉搂入怀中,千言万语融成两字,声声不绝似痴似怨。第一次在夏家村见到她时,她一身粗衣麻布却遮不住清尘脱俗,美得惊心动魄。年华二十有二,在别处早已膝下儿女成群,可她竟还是孤身一人,心中不忍却未曾心动。
那时的自己,早已是大将军的威名在外,虽二十有八却仍未娶妻,自己驻守边关金戈铁马,一个不当便会陨落沙场,又怎忍心娶美新娘却让她至此飘零,不若从此一人勿需牵挂。
知她唤名青蝉,竟是唏嘘。
蝉者七八年而生,却只过一季夏便亡,最是悲切。
后闻青蝉她曾有青梅竹马的如意郎,自十年前入京却再不曾归,于是青蝉她便等了十年,十年匆匆花容更胜,可若再是十年,怕是凋零。竟是跟蝉相若相似,执着而倔强苦守十年,一朝而生便化落成泥。
不忍犹盛,便许诺于青蝉,帮她寻她自小郎君,将她带回京城。
怕是世事难料,皇帝最宠爱的掌上明珠云阳公主的驸马竟是让青蝉苦等十年的负心郎,那眉目清灵的女子竟也未曾语说半分,月余相处,竟是叫自己动了心。
犹记青蝉对那男子曾言:“夏云,青蝉以为,蝉为夏生夏去蝉死,此生只为你一人而生一人而死,岂是料到世事难测,竟落得此番田地,若这便是你归宿,青蝉愿在此祝福。”
但是自己却见,那泪却在转身刹那,染湿了她美丽的睫。
纵然那攀龙附凤。娶公主为妻,让她在夏家村等过一年又是一年,她仍无法恨他,纵然雪满白头,人比黄花瘦,怕是也等得心甘。
如此的女子,尘世怎舍得她受尽委屈。
自己愿倾尽所有,只为得换她一世笑靥如花。
青蝉靠在夜无忧怀中,浅笑轻语,便是曼曼:“无忧,我想吃你做的甜酿圆子。”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好,我这便做。”夜无忧微微扬笑,俊朗的面容竟是越发迷离,却毋庸置疑带着极为宠溺的笑容,那是他最擅做的一道甜点,也是她最爱的一道。
幸而虽世事无常却仍是公平,能有如此良人,又有何求。
三,夜成说。
屋内,灯火阑珊,青蝉手捧着热腾腾的甜酿圆子,笑容愈发真切。
嘴里那甜酿的香勾缠着蓓蕾如百花盛开,甜腻诱人。
夜无忧从青蝉身上轻轻搂住她,温柔的在她耳后烙吻,惹得她轻声娇笑:“无忧莫闹,我还未吃完甜酿圆子呢。”
声声慢,如同生活了数年的相爱夫妻,谁又能知他们竟是新婚不过数月。
他为她舍了一身荣华,抛去一身富贵,辞官回乡只为能与她年年岁岁,相伴偕老,纵然皇帝为留他曾许诺半壁*,他仍不屑一顾。
若有这半壁*,他宁换她至此无忧。
“蝉儿,我要你喂我。”夜无忧搂着青蝉,在她耳后吹着热气,逗得她娇笑连连,而他眉宇间的笑意越发深浓。
她娇嗔的瞧了他一眼,却仍温顺的捏起勺子喂给夜无忧吃,看着他俊逸的侧脸,由不得自己思绪连篇。
还记那日,无忧为护自个儿周全,而不幸重伤,昏迷不醒。
大夫说若是无奇迹发生,便是从此卧床再不能醒。她自是万分焦急,而那夏云竟是找上门来对自己说,若是委身他做妾,便许自己此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此时自己才算是看清眼前这个男人,不及无忧半分倜傥和洒脱。
笑意满面,却是断然相拒。
“夏云,若我不曾出夏家村半步,你可还会记得在夏家村还有女子苦等你多年。”终,自己能对他再无心结。
夜无忧终还是醒了,大夫说威震大将军此难不死,必有后福。
究竟是青蝉的悉心照料,还是夜无忧天生命硬,却是不得而知。
夜无忧刚醒来,只见身边有个模糊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在捣药,夜无忧未曾细想劈头便问道:“青蝉呢,我要去找她。”醒来的第一句,问的不是自己不是别人,而是,青蝉呢。身体尚未复原,便妄想着下床去找人,找谁,找青蝉。
那抹在捣药的身影微微一僵,眼前一片模糊,只道是被泪迷了眼,那抹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青蝉。
“青蝉此生何德何能,能有将军此番深情。”单薄的身子扛着受尽的委屈,所有苦楚竟是在他怀中散了个干净。
还记他温良眉宇,虽脸色苍白却扬笑:“只因初见不忍,只因后来心倾。”
青蝉望着搂着自己的男子俊逸的侧脸,顺从的不再言语。
屋外月冷寂清,温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