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夏听蝉的经典散文

  在我们家乡那管蝉叫做“叫唧唧”,一个和叫声一般美妙的名字。

待夏听蝉的经典散文

  它们会在盛夏来临之后的某一天,也许是清晨或者午后,也许在一个你毫无防备的瞬间,唱出夏天的第一首歌,然后在接下来的数月,不知疲倦地在你的耳畔没完没了地唱着同一首歌,直到整个夏天远去。

  如今才刚过农历五月,仲夏时分的天气已经变得格外地飘忽不定。三五日间,气温骤冷骤暖,晨起夜幕颇有些微凉,正午时分日光却十分晃眼,颇有夏的即视感。“夏满芒夏暑相连”,古人以立夏为夏始,确切地说立夏是节气上的夏始,在我看来孟夏、仲夏都算不上真正的夏天,因为蝉还没有开始鸣唱,没有蝉声的夏天终究算不得真正的夏天——蝉鸣不鸣,夏天不夏。

  尽管离盛夏还有些时日,我已经开始坐不住了。三更梦里早已蝉声四起,醒来便将小板凳摆好,端坐在栗树下静静等待蝉的到来。

  这一幕,竟有些似曾相识。

  当我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童时,对捕蝉充满了好奇。邻家女孩小我半岁,却已然获得了许许多多我所没有的“本领”。她把细细的铁丝弯成环状,缠在长长的竹竿上,满院子跑着寻找新鲜的蛛网,待蛛网布满铁环,就到了捕蝉的最好时机。我就端坐在树荫下的小板凳上,看着蝉被粘在蛛网上,一只又一只。她便小心翼翼地一只只取下,用网兜装着,拎在手里,像拎着战利品一般地,极尽炫耀。每到那时我便跟在她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网兜,听那些蝉一阵阵地叫着,声嘶力竭地叫着,我也会时不时地学着蝉叫几声。母亲听到我学蝉叫,总会大声唤我回家,仿佛她听到蝉由远及近地叫时,便知我会跟在后面,再听到我学蝉叫时,她便大声唤我。她说“叫唧唧”——很吵。

  我是全然不会在意母亲唠叨的,只是很羡慕邻家女孩可以轻松捕到蝉。同时,我深知,这种“本领”她是决然不会传授于我的。后来我便学着她的样子,折腾一番,却连蝉的影子都找不着,如此反复几次,兴致也不那么浓了。我以为我做出了铁环,找到了竹竿,缠满了蛛网,捕蝉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因为邻家女孩那么轻易就能做到,不曾想到我这竟那么难。这就好像生活,你即便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却想不到它居然会朝着你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许多事往往都是这样的。你无法想象我那时有多渴望能够掌握这一门捕蝉的技术,有一天捕到一只可以任我摆布的蝉。拥有一只蝉是我的夙愿,后来就退而求其次地想,即便不能亲手捕到,有人送我一只现成的也是好的。终究没有。

  不记得又过了几个夏天,我真的获得了一只属于我自己的蝉(父亲在门前的树下捡到的),终于,我不用再羡慕。我用小树枝轻轻戳着蝉的腹部,它便叫起来,一阵阵叫起来,跟许多年前的叫声一模一样。我想让邻家女孩分享我的快乐,但那时候她早已随她的亲朋乘坐南下的汽车,加入了打工者的行列。不久以后我甚至在一位好心的'本家大叔的帮助下,学会了捕蝉的本领。只是待我真的亲手捕到蝉的时候,却不如预想的那般快乐,我开始回想着,那是一种怎样的快乐呢?大热天里,跟在邻家女孩背后满院子疯跑去缠蛛网,然后坐在小板凳上等候,等候她把蝉装进网兜。原来被她装进网兜里的不只有蝉,还有我天真无邪的快乐,那是一种永远无法复制、无法重现的快乐!我捕到了蝉,却丢了快乐。被我亲手捕到的那只蝉,不知道最后是死掉了,还是被祖母扔进了鸡笼,都不记得了。

  五月天,窗外的鸟儿叫得正欢,我却这般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蝉,或许因为这些记忆从未从我的生活中剥离。其实在很多人眼里,蝉是一种并不十分讨人喜欢的小昆虫,他们的样子没有蝴蝶那样美丽,叫声也不如鸟儿那样动听,甚至还有些讨人厌,因为他们常常在你午睡的时候忽然大叫几声,搅扰你的清梦。但在我眼里,蝉就像一个装着我回忆的锦囊,任何时候想起来,打开这个锦囊,就能汲取到满满的能量。

  邻家女孩如今已为人妻为人母,倘若再跟她提起这段往事,怕是也只能收获一脸疑惑了吧。那也无妨,只要我一直记着,待到盛夏蝉破壳而出,清音亮嗓的时候,再去山中静听蝉鸣,美好就可以一直一直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