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华语情结

在明清时期，中西文化的交流将不再具有轩have的宁静魅力。不管是欧洲传教士的涌入，还是中国文人洗手间的西化，这种情绪都有些奇怪，敏感，窥探，自重，叹息，混杂在取之不尽的烟云之中，在两种语言之间漂浮。这根本不是个人问题。欧洲文明的崛起使曾经极度脆弱的中国人有些口哨。不平等的另一种情况已经出现，在现代，它变得越来越严重。在国内外的某些地方，中国人简直就是“一只落在阳光下的老虎”。

一位老疲惫的母亲常常使她的孩子怀旧。因此，从汉语在国际交流中不那么繁荣的那一刻起，一种“俄狄浦斯情结”就出现在中国文化漂泊者的心中。当然，它并不完全等同于Oedinus Corn plex（Oedinus complex），但是那种隐蔽性，那种焦虑，赞美它的矛盾性，遥不可及，时而自负，时而急切。与别人打架仍然很“复杂”。

这些年来，进出华语圈的人数可能已达到历史最高。很少有年轻的知识分子完全忽略外语。对于中国走向世界，走向现代，走向未来，这确实是一个好兆头，我们根本不应该抱怨。就趋势而言，将有更多人进入和离开华语圈。大城市的几乎所有父母都在关注孩子的外语表现。至于中文的质量，这不是关注的重点。我不久前听到一位中年学者的演讲。他说，他已经与一个外国同事默默地进行了比较，并认为他可以超越英语以外的一切。 “我的英语不如他，但他的中文不如我，甚至还不错！”学者在这里说，听众笑了。每个人都忍不住大笑，他们似乎不习惯将中文与英文并列。有人说，产生笑声的机制之一是比较两个完全无法比拟的东西。产生了意想不到的不和谐感。难道中国真的在世界语言丛林中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微笑只能在他的脸上冻结，我的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

黄色的皮肤，深色的眼睛，整个表情是真实的中国人，也有中国记者在采访他，两人都说英语，这在东南亚国家并不奇怪。

采访结束了，记者说：“你知道我们是中文报纸，所以你要问中文名字才能出版。”

“我没有中文名字。”他回答很简单。

对于记者而言，这有点困难：毕竟，打电话给显然是中国人的受访者是杰克逊或麦克斯韦，有点太难了。受访者看到了记者的担忧，松了口气：“那你可以给我写信给我！”

这场经常发生的对话是如此和平，但足以动摇附近的土地神殿和氏族大厅的支柱。时间不远了。那些从福建，广东等地漂流的华人降落，他们在山上改变了口音。当他们到达南阳时，他们与马来人，印第安人和欧洲人混在一起。自卫感和凝聚力正在逐步提高。这种自卫凝聚力是多层结构。最大的圆圈包围着所有中国人，然后是各省，县，氏族和姓氏。与语言口音有关。我不知道在建立各种区域和宗教公会堂时涉及了多少灾难和斗争，但是最稳定，最可靠的“公会堂”屹立在人们的舌头之间。说话后，您便会知道自己的位置。除少数例外，大多数都很难逃脱。

我从没想过涡旋会产生莫名其妙的魔力，在短短几十年内就能使圈子，自卫层和凝聚力的结构变得柔和，并使我家乡的山梁所承载的那些东西变得柔和。 ，从旧木船上装载的中文，留给了不外出的祖父母，以及公会大厅的老人，他们的后代被惊呆了。英语很容易使用。尽管这名英语具有明显的南洋口音，但它也可以消除与故乡有关的各种分歧，消除家庭的繁荣和时间的痛苦，就像在一条泥泞的历史河流上浮潜一样。最终爬上白色的沙滩，耸了耸肩，甩开了浑浊的水滴，松散地走向现代。我不知道在甩开中国人之前先摇了几下，然后又用另一支力量甩掉了这个姓，只好冷落了氏族俱乐部的门。洁白的杰克逊和麦克斯韦走在白色的沙滩上，皮肤黝黑，黑眼睛。

在此过程中，我关注的理论问题是：从学习外语到不说母语，一个群体需要经历多少心理转变；从不说母语到学习，需要多长时间？离开家姓。需要经历多少心理转变，需要多长时间。当然，更紧迫的问题是所有这些是否不可避免，以及在何种程度上可以避免。无论如何，我已经看到了许多无可争辩的事实：语言的改变迅速造就了一群“根深蒂固的人”，他们根深蒂固。

新加坡实用话剧团表演了一部有趣的话剧《寻找猫妈妈》，引起了巨大的社会轰动。这部戏的确以“言语”为起点。三代人在一起生活的家庭。第一代说福建话，第二代说普通话，第三代只听英语。因此，两代人之间的每一次交流都需要翻译，并且每一次翻译都是必需的。这是语义和情感的主要分离。如果是科学论文或官方文章，它可能仍然可以承受重复的翻译。关于世俗人类情感和家庭道德的日常口语越多，则越无助。结果，观众看到的是，在顶棚下，在血统之内，人与人之间的鸿沟由于语言而难以克服。这个小家庭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听众擦拭了腹部的笑声。

人们难以避免这种无数家庭正在经历的文化悲剧。他狠狠地骂了几句“算数忘了祖先”。它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以新加坡为例。一代政治家渴望将这个以中国人为主的年轻国家迅速推向现代国际市场。它必然会改变其思维方式和节奏。然后，没有什么比更改语言更好。气氛可以更彻底，更有效地实现此目标，因为语言与整体文化（即心理基础）相关联。通过“移植”基地，其他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您当然不能这样做，但是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整个国家和每个家庭都是如此。如果幼儿学得很好，他们可以在高中毕业后直接申请到欧洲和美国的著名大学。即使他们不上大学，也可以相对顺利地进入这个国际商业城市的大多数公司。至少就目前而言，汉语水平确实不是年轻的新加坡人找工作的必要条件，而且学习英语比英语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已经自然地学习过汉语的中国年轻人可能不会感到学习汉语有困难，但是在新加坡，有一些中国孩子正准备自杀，因为汉语课太难了，他们的父母不得不移居澳大利亚。或其他不需要学习中文的地方。是的，中国人与远古祖先的灵魂和五千年的文明息息相关。他们都知道；但是外面的生活竞争如此激烈，没有父母不愿让自己的孩子花几十年去死。一种极其困难但不是非常有用的语言。尽管年迈的祖父仍不满意地喃喃自语，尽管客厅墙上挂着中国书法，但父母还是代表孩子们填写了英语课，并轻轻地划掉了中国科目。血缘关系，情感和文化原则暂时被开放，实用和经济原则所取代。没有人可以简单地判断对与错，这是一种无助。

我认识一个著名的海外华人发型师，他在中国一半以上的地方徘徊。他对中国黑发的造型有着精湛的研究。不断有中国人团体要求他进行发型设计，但许多年轻女士总是把母亲带到美发沙龙。原因是这位发型师脾气怪异。他只造型中国黑发。讲中文的女士们的母亲来担任翻译。这位老发型师试图创造一个小小的世界，使头发的颜色和语言协调一致，并保持一点种族和谐，但实际上他没有成功。中国人的头发已经黑了几万年了。它为荣耀，羞耻一直是黑色的，将来还会继续变黑，但是语言并不是那么顽固。也许最终固执，但现在要形成一个像中国人身体特征一样稳定的美学模型并不容易。在这方面，发型师很痛苦，女士们很痛苦，母亲们也很痛苦。这是不愿悔改或谴责的痛苦。这是一种自愿的痛苦，而这种痛苦是最痛苦的。深痛。

这种痛苦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并且已经变得沉默。我认为“唐人街”这个名字是如此沉默。这三个字符本身是一种固执的语言团块，位于现代市中心的深处。据说，新加坡在发展之初就缺乏淡水时，一群中国人抽了深井，用牛车从井里抽水，然后驱牛车到处卖水。每天早晨，这座被大海包围的口渴的城市醒来。来自世界各地的漂流者在听到声音时刺耳。木制的牛车在街上的石头上缓慢滚动，最后传出一个极为珍贵的词：

水......！

当然是中国人，那么狡猾，那么回荡，那么骄傲又骄傲！大声喊叫，每天喊叫，年复一年喊叫，新加坡得到了营养。

如今，在唐人街的老房子门口，有时您会看到一些老人闲着。也许他们呼吸了太多的水分，又干了，只在脸上留下了沟状的皱纹。他们面前是一座现代城市，他们从这里出来，但在这个城市，他们变得陌生。

看着他们沉闷的表情，我总是想着流浪最悲惨的含义。当我出发时，我不知道航行会带我和我的孩子们去哪儿。

直到今天，无论哪个新一代的中国流浪者长途跋涉，欢乐的祝福和告别仍然笼罩在这种悲伤中。

三

英文的亿万富翁被翻译成中文的“亿万富翁”，但她是女性。在公民小报中有“富婆”一词。当然，我不会在她身上使用它。她是高级文化人。中国人没有时间为各种富人准备足够的词汇。我们不是在说中文吗？这是中文的缺点。

她邀请我在豪华餐厅的“李白厅”吃晚饭。以李白的名义邀请中国文人显然是适当的，但是为什么要邀请我呢？我认为主要是因为我来自上海。

在新加坡找到上海人要比纽约，旧金山和东京困难得多。海外华人似乎也有分工。南阳显然是由福建和广东承包的。上海人甚至江苏和浙江人挤在这里去其他地方似乎很无聊。结果，上海人有一种奢侈的愿望，那就是在这里听一些地道的上海话。我在这里见过几次聚会，没有因果关系。参加者是一些偶尔见面的上海人。我还没有一个个地弄清楚名字，但我来是要请晚餐的。主要的茶是“腌制新鲜”，螃蟹等。我当然会去。有一次，我请一位当地演员开车去约会。为了不让演员感到冷落，我事先在电话中说：“上海话还没有完全说出来”。结果，每个人一进入门就失去了爱，使演员在餐桌旁打哈欠和困倦。

当我进入李白厅时，她已经坐在那里。整个大厅只有一位顾客。一群女服务员显然认识她。他们恭敬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注意她的最小要求，例如移动茶杯。 ，移动椅子或其他东西，和她一起等待。当我冲进去时，她的上海方言来到我的脑海，说得很流利，纯正。在庞大的中国家庭中，有许多分支很难学习，上海话就是其中之一。我张开嘴就听到了，但一点也没有。我说了两三句话，可以充分显示出您和上海的早期命运。

话题一经展开，她的上海话便逐渐变得不足。她离开上海已经有半个世纪了，今天谈话中的大多数词语都出现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她不知道如何使用上海话。怎么说。她开始使用带有强烈上海口音的“普通话”，但至今仍未解决问题。最后，在所有名词概念（英语）方面，她不得不使用自己最精通的语言。

突然，奇迹般地，许多湖南话从她的嘴里冒出来。原来，她的故乡不是上海，而是湖南。她的父亲是长沙郊区一个菜农的儿子。通过努力学习，她被接纳为出国学习，但要交官方费用。她回到中国，成为上海的著名工程师，但她仍然充满湖南口音。她在上海出生和长大，初中时就从鲁迅的小说中了解了中国农民，所以她故意模仿父亲的湖南方言，希望能找到祖父的脸。结果，八年前第一次来长沙时，她长沙话满口，震惊了湘江饭店的服务生。

语言确实是一种奇怪的事物，有时它变成一种咒语，只要轻轻吐出，它就能支撑一个被遗忘的世界并打开生命之门。我知道这位沉迷于英语世界多年的女士几乎没有机会真正讲湖南和上海话，但是那些音符和节奏，就像隐藏在血管中的密码，从未消失。 。她走遍了世界，生活的紧绷带非常紧迫，但是无论在哪里，当她独自一个人在繁忙的地方，当她回想自己时，湖南话和上海话的暗流都会安静下来。出现，然后安静地消失。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就无法解释为什么近半个世纪以来一直没有真正使用过的湖南话和上海话仍然如此纯净。 “长大以后，即使在梦里，我也喜欢回顾过去。”她说：“梦想被分割了，每个部分说着不同的方言。”

她小时候住在上海。我对谢桥地区非常熟悉。根据她含糊的描述，我在街道上不停地爬行，试图找到一处带花园的阴暗建筑，但找不到。她不记得街道名称或门牌号码。记住它是没有用的。 50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她找不到回头，只剩下上海话​​。

她说，她明天将去泰国，他们的家人正准备在那里建一家餐厅。这里使用了“李白堂”这个名字，她计划将其在泰国称为“杜甫堂”。但是，这个名字已经成为湖南话中的“豆腐厅”。 “尽管我也爱豆腐，但我不能以此方式毁灭中华民族的伟大诗人。”所以直到今天，她仍然担心餐厅的名称。

她从泰国回来，再次邀请我回家。来自其他国家的几位教授也应邀参加了当时恰巧举行的世界汉语教育会议。豪宅的舒适和豪华可想而知。印度门童，马来西亚仆人和菲律宾女佣正忙于走动一些客人。与主持人一样，客人们都是中国人，会说普通话。今晚在这个院子里，中国人和唐朝一样通透。

客厅里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手工艺品，而一条长竖轴则悬挂在斗门的前墙上，孟娇的《流子紫吟》被照常抄写在上面：

妈妈的手线，游荡的衣服。

离开较厚的接缝，意味着担心返回延迟。

谁说一寸草，报三春晖。

这些毛笔笔迹僵硬而幼稚，但看起来却极为严重。这是女主人的女儿写给母亲的。她的女儿从小就接受英语教育。她是一位具有较高成就和声誉的英语作家。她获得了联合国主办的英语小说奖。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女人，竟以某种方式捏了一把笔来练习汉字。她写这个角色可能已经很长时间了。至于孟娇的诗，这样的立足点对于具有英语背景的作家来说，找到，阅读甚至同情它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毕竟，她把它写下来并挂在这里很漂亮，就像一个流浪的流浪者试图弄清楚自己家乡的口音很长时间，只是亲切地称呼“母亲！”。这当然是对母亲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它也显示出对母语的尊重。她混淆了两者，即使是对精通英语的母亲，她也必须用中文表示感谢。我们不妨跟随她的困惑，向前迈出一步；如果说中国人也被认为是“慈爱的母亲”，那么从她的手中抽出的线确实是长而长的，它与无数的海外流浪者紧密相连。身心。实际上，这条线已成为种族复制的电缆，是历史上的蠕变纤维。

其四

我听了一个典型的马来西亚华人，这是由一个不到20岁的年轻人说的。他的名字叫K. L.，马来西亚怡保的中国人，刚从中学毕业。瘦弱，安静，眼睛清晰透明，整日工作，抬头仰望时，见到某人看着他时，脸红了。这是中国传统观念中最诚实的“好孩子”，但无论在大陆，*，香港，甚至在新加坡都很难找到。我突然从马来西亚出来感到惊讶。

吉隆坡曾经住在我旁边的同一栋楼里。当时，他正在协助实用曲目公司的演出，他每天回来都很晚。午夜时分，这个高档的住宅区一片寂静，院子门口的每只狗突然突然吠叫。我知道他回来了。他必须打开几扇门才能进入：花园的铁门，建筑物的栅栏门，房屋的木门和他的门，但他只是因为怕打扰我而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几次我都对狗吠的准确性表示怀疑。我推开门的门，看了一眼。他的门下面有一束光。第二天，当我起床洗漱时，他已经出去了。有证据表明，门口报纸盒中的两堆中英文早报已经被拿走，并整齐地放在接待室的茶几上。

我很惊讶。我因为演出而迟到了，但是为什么我这么早出门呢？

终于有一天，他没有外出，并告诉我他明天将返回马来西亚，今天收拾行李。他的行李是所有书籍，堆放在桌子，椅子，床上，其中大部分是中国艺术品。我知道在新加坡收集如此多的中国艺术品非常困难。事实证明，他每天早晨外出时都忙于此事。

他告诉我说，他在马来西亚中学时就爱上了中国文学艺术，但是由于这种爱，他今天无法在南阳谋生，所以他的父母要求他去日本上大学。 。他的父母是城市平民，经济也不富裕，因此他不得不首先在新加坡工作，为出国留学筹集资金。但是，一旦他到达新加坡，他就像个鬼，必须欺骗自己的父母和自己。他没有寻找任何有利可图的工作。他去了新加坡唯一的专业华语戏剧公司参加各种艺术活动。他领薪水时买了中文书。有来自*或*的华语表演和电影。现在他的居住期限已经到期，他必须回去。明天，他的父母一定会问他去日本的费用。他将如何回答？他最初以为自己没有钱，至少买了一件体面的衣服使父母的眼睛明亮，但是犹豫之后，衣服变成了两张中国报纸，他的衣服放在了一个小塑料食品袋中。可以带走。鞋子被撕裂了，他带着拖鞋回去了。

离别时，他仔细照顾我，蔬菜市场在哪里，骑什么车，哪条狗最猛，最近的信箱在哪里。我只是盲目地问他，他回来时会如何向父母解释。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给我引述一位即将退休的新加坡政治人物，令我感到惊讶。这位政治家的意思是，在100年后，朝鲜将成为朝鲜，日本将成为日本，越南将成为越南。但是很难想象新加坡会发生什么，因为我们最关注英语，但是无论我们的英语水平如何，英美两国都不会承认和接受我们。如果我们想维护一个国家的身份，我们必须唤醒唤醒我们血液中溶解的母语文化。

是的，我记得。几天前，我在电视屏幕前听到这位政客的中文讲话速度慢，鼓吹中文。他一生都精通英语，而晚年他曾多次提倡中文。他银色的头发和真诚的眼睛在动。

但是，K。L.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变得沮丧。他知道他的父母可以理解这位政客的话，但是为了儿子的真正生计，他仍然会要求他去日本上大学。此外，他们的家不在新加坡，而是在马来西亚。

他背着许多中国文件，怀着无处的怀旧之情，回到了中国。他肯定会去日本或其他国家，但中文文件太重了，他走得很慢。他不习惯远行，不带行李，几乎没有书。他转过身向我挥手，但他不想大声说什么，因为他告诉我他的华人有很强的马来语口音，他担心别人会笑。

第五

　　那天，许多年老的新加坡华人都挤到了一个剧场中，观看一台从*来的相声剧，相声剧的编导是35岁的赖声川博士，获得美国加州柏克莱大学戏剧研究所有史以来最高成绩的毕业生，目前在*文化界极孚声望。他还没有到过大陆，但他的多数作品却引导观众反复品尝中华民族离异的苦涩，从而来验证一种历史的归属感。这次带来的相声剧也是如此。

　　这样的戏，不管给海峡两岸的哪一边看，都会引起强烈回响，尽管是相声剧，观众也会以噙泪的笑声来品味“中国人”这一艰辛的课题。但是，今天这出戏是在新加坡演出，剧场里的反应会是怎样的呢？相声作为一种语言艺术，最能充分表达一个社会中某些微妙的共鸣，那么，今天中国人埋藏在插科打诨背后的离合悲欢，还能不能被其他国家的华人理解？如果不能，那么，我们深深沉浸其间的一切，岂不成了矫揉造作、顾影自怜？赖声川代表着中国人来接受一次自我拷问，他胆子很大，但在开演前却对我说，他准备启幕后好久听不到掌声和笑声。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会沮丧地坐下来，重新苦苦思考华语在当今世界的表达功能和沟通功能。

　　毫无疑问，与赖声川先生抱有同样担忧的只能是我。新加坡剧场的朋友也会担心，但那完全是另一回事。幕拉开了，在场的海峡两岸中国人的心也就悬起来了。也许我们还太年轻、太敏感，生怕数千年历史的拥有者在异国街市间丢脸，生怕自己的哭声让人发笑，自己的笑声让人掉泪。我这个人由于职业关系，曾安然地目睹过无数次剧场波澜，可今天，竟战战兢兢、如饥似渴地期待着新加坡观众的每一丝反应。我无法预计，如果*相声中的俏皮话今晚引不出应有的笑声，我会多么难堪。

　　好了，终于放心了，此地观众的反应非常热烈。华语，我们的华语，还有控制各种海外华人的笑声的能力。谢谢新加坡！——这种感谢自然有点自作多情，就像那天看到一批欧洲观众对一台从中国搬来的传统舞蹈热烈鼓掌，我几乎想站起来向他们鞠躬一样荒诞。

　　赖声川先生是我的老熟人。初次见到是在香港召开的国际比较文学会议上，后来很巧，同在两年前被新加坡戏剧界邀来演讲，这次相遇是第三次。记得两年前我们同住一家宾馆，天天神聊到深夜，肚子饿了就到附近一处小贩中心吃宵夜。我们互相“盘剥”着海峡两岸的种种社会规范、生活细节、心理习惯、世俗趣闻，出于自尊，彼此还为自己一方辩护，说到许多相似或相左的用语常常乐不可支、笑作一团。西哲有言，剧场里一句微妙的台词引起一片笑声，那是素不相识的观众在退示着一种集体的一致性。莫非我们一代真的已到了可以用语言和笑声来认同的时分？对此我与赖先生还没有太大的信心，但是赖先生并不甘心于此，他把两年前的笑语扩充成一个艺术作品，仍然带回到新加坡，兑换成满场欢腾。正巧我又在，这还不值得庆祝一下？演出结束后我们又去了两年前天天去的那个小贩中心，尽管明知那里的小贩喜欢欺侮外国人。

。 。

　　学会了那几句上海话，一阵轻松，开始胡乱漫谈。大家竟当着情同手足的新加坡东道主郭宝昆先生的面，极不厚道地嘲讽起新加坡人的华语水准。我想郭宝崑先生一定会原谅的：这些远隔两岸的中国人好久没有这么亲热了，一亲热就忘乎所以，拿宽厚的朋友们嘲讽一遍，好像共同获得了一种优越感，背靠着艰深的华夏文化，驱走了阔别的忧伤、海潮的寒冷。特别是那位李立群先生，专找那些只有中国人才能听懂的话与我对仗，跳跳跃跃，十分过瘾。讲禅宗，讲怪力乱神，讲文天祥会不会气功，讲天人合一的化境。这种谈话，即使翻译了，也几乎没有多少西方人能真正听懂。今晚大家像是在发狠，故意在异国土地上翻抖中华语文中的深致部位，越是瞎凑和就越贴心。

　　上茶了，少不了又讲陆羽，()讲《茶经》的版本，讲采茶的山势、时机，煮茶的陶壶、炉炭，当然讲得最神往、也最伤心的是水。喝了几千年茶的中国人，还能找到多少真正清冽的水来润喉咙？如果不多了，那么今后讲出来的华语会不会变得浑浊一点呢？

　　我告诉李立群，古代文人为喝几口好茶，常常要到某座山上，“买泉两眼”……

　　李立群来劲了：“好个买泉两眼！潇洒之极！不是我吹嘘，我*老家山上确有好泉，想法去买它一眼，你什么时候来，我领你去喝茶！”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