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之美散文

  我曾多次感谢寒冷给予我痛苦的馈赠,所以每到腊冬时候,那晴天里的暖阳便是夹在雪里的白花花的柔顺,如天籁般的怡养着故乡的人民。我也曾多次感谢炎热给予我痛苦的馈赠,所以每到酷暑时候,那寒雨里的狂风便是融在雨水里的凉滋滋的细腻,如活水般哺育着故乡的人民。我在异地的时候是少有这样的豁然的,在苏州披着春天的外壳极不情愿的开始向夏天急急而奔的时候,那异地的豁然之美便又如新春的花草一般,从昏迷中绽放一首悠远深沉的变奏曲。

豁然之美散文

  豁然之美是晚冬里即将消失的雪花,是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同一片天空的惦念,是被时间抚平的伤怀与沉沦。但凡是爱看花花草草、爱读两首诗的人,大多是有这样的洒脱的,所以每入春的时候,那豁然之美便像是崩裂的海潮,一口一口地吞到海岸,把人从寒冬的思绪里解放出来。

  我初次品尝豁然的味道的时候是在故乡,最后一次搬家的时候。我庆幸自己终于到了一个爱说官话的人不多的地方了,等到我已经静谧地沉进故乡的那片海的时候,冬天悄悄地把那欢脱的海水堵得冷冷清清的,白色的雪花像纷落的春的眷恋,一片一片地黏在地上、树上、屋檐上。

  故乡的冬天太冷,虽然与东北比起来微不足道,但我仍怕见那海风,尤其是在下了雪之后。不出家门是不现实的,于是雪后的第一个晴天,我穿得饱饱的,踩着平滑的雪一步一个音符的把曲子谱到海边。故乡的冬天,再狂妄的雪也挡不住海与风的任性,海面上的冰刚把触角伸到海岸上,便支离了,所以海水仍旧是波来波去。风的滋味是多样的,有时候它在海面上滑翔,于是那味道便是涟漪;有时候它在阳光里漫步,于是那味道便是温暖;有时候它在海面的阳光里发呆,于是那味道便是零星的闪烁的光。让我觉得最不喜欢的味道当是那突然钻进鼻子里的酸酸的风,像长了针的海风一样尖刺地酸,这样酸一回,那滚滚的泪便在眼眶里钻过来钻过去。

  人说下了雪之后冷,我也这样觉得,天气预报有时候也难得会这样认为。我轻易不敢出家门,等到雪消散了之后,阳光变得软了,我才轻松地从家里出来宽放心情。等到步履蹒跚得到了海边之后,海边的人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一般,海岸顿被挤得小了,那嘈杂是稀松的雪曾经吞噬的乌烟,那杂乱是冰冷的风曾经席卷的瘴气。豁然之美突然从内心深处涌上来,那是对心灰意冷的雪色追悔莫及地挽留,是对透彻骨髓的寒冷千呼万唤的悼念。

  那像极了我初恋的滋味,酸楚的凄凉与无力的后悔。第一次品尝了豁然之美竟会觉得寒冷是那样饱满着魄力,我便努力享受寒冷,享受战胜恐惧的勇气,享受面对死亡的洒脱,之后每个冬天,但凡冷了,我断不在家里窝着,即使不出去,我也要把窗子开着,那白色的结了冰的寒气把整个房间扫得干干净净了,我便关了窗,独自静谧地享受寒冷,那股从血肉里腾上来的温热宛如隔离了寒冷的'春季的阳光,柔软的清醒。

  豁然之美是难得的,轻易抓不住那飘瞬的美,倘若一个不小心,心思多一秒地沉郁了,那豁然之美便抽离了那片段的生命,空虚而寥落。所以我在异地也不肯懈怠那来之不易的惦念,终于我又在异地回味了初恋的豁然之美。

  其实离我的故乡并不很远,只是在苏州,我初来的时候,是厌恶极了苏州的吃食,或许是我自己吃得不好,无论吃什么,那味道总像是用糖水洗过的一般,即便是红烧肉也是甜腻的,没半个月,我对苏州全没了兴致,空虚的饥渴的胃口把我搅得脆弱不堪。

  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苏州农村角落里的徐州饭店,我和苏州一位同病的朋友老马果断把钱包塞满了,往徐州饭店去碰一碰运气。有一个月不曾用煎饼磨一磨牙齿了,更是没有好好款待自己故乡的胃了,于是足足地把胃填满了,也是第一次觉得故乡的吃食竟这样的可敬,撇开苏州那些名贵的糕点不说,就算是家常的菜,那滋味也是不能比的,第一次吃过徐州饭店后,老顾客的身份便注定了。

  我本以为,那是豁然之美给予我的慰藉,但是当我这样美美地吃过后,真正的豁然之美才一点一点的把那久远的空虚填满。我常在饱饱地享受了故乡吃食之后去遛一遛,我思念故乡的朋友时候,我已经在苏州待了近四个月了,小半年的时间我没有见那些朋友了。有比我运气好的留在了盐城、徐州的,有比我运气差的被流放到山东、重庆的,最惨的被驱赶出国了。我常会想,他们会不会比我还要惦念故乡的吃食,这样想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望着苏州的蔚蓝的天空,似乎那白色的云是信鸽,不停地往目光的方向飘去,于是豁然之美把那空阔的天空整整齐齐地粉刷成惦念的白色。

  后来回到故乡第一次见面便是在故乡的小饭店里海吃一顿,于是这样酸楚那样酸楚的水土不服的回忆便把那豁然之美里最柔情的节骨暴露的更感怀了。

  我不敢强求豁然之美光顾我的生活,但我从不肯放弃追求豁然之美,即使是小到寻常的事情我也要细细得包装好,希望久远之后的某一天,它会发酵成为豁然之美。终于,在我来苏州的第二年里,豁然之美以蓬勃盎然的姿态驾驭着春的阳光出现在接连的雨季里,这是我所感受到的最为洒脱、*、顽强的豁然之美。

  爱上了春的苏州,总会被雨缠绕着,有时候连续三五天被雨水粘着,即使没有晶莹剔透的雨水从空中垂下来,天空也是灰暗的,板着一张变换无常的怪气的脸。于是我会渴望春的阳光能够多一点留在青涩的枝叶里,更希望春的阳光能长久地把红紫的花靥留在绿色的海洋里。

  这样的渴望总会有结束,有一天我睁开惺忪的眼,那金黄色的暖流安静地包裹着苏州,好久见不着这样好的天气了,我吃过早饭之后便到一个美丽的地方晒太阳。春的美景总是蓬勃的焕发着生命力的,绿色的茂密的枝叶里,金黄色的光被切成一片一片圆圆的斑点,飘洒在地上,晃动的光影洒脱自然,又颇有韵味。

  我好久没有这样美美地享受阳光了,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和我后来的女朋友才开始相恋,感情挺好,两个月后夭折。我不明所以的到了徐州去散心,和两位朋友在徐州放纵自己,于是这最近的一次沉沦不过几月就像那恬美的感情一般,离开得有影无踪了。我有过好几次的沉沦,多是伤怀的,这样的沉沦在我的生活里也并不是毫无意义,就像是刚吃完菠萝的牙齿,酸倒在脆弱的米饭里。那种伤怀是美的,是享受温甜生活的苦口良药。

  沉沦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应该是不知道为何而陷入困境,可悲的还是沉沦之后不够感恩时间的竭心尽力。所以半年前,我就在沉沦里在徐州留下一块伤怀的土地,那是一段美彻了我20年生命的情怀,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中了又一段健康的人生一般。这次的感情结束之后,沉沦了小半年,一年后我奇怪我竟这样的洒脱,全然不理会那些激荡的事情。

  等到我想要回忆那段柔美的感情和酸楚的沉沦的时候,一股洒脱的豁然之美从温热的春的阳光里奔涌出来,那是两次豁然之美的光临之后的最顽强的坚持,如蓬勃的生命换发在春天的能量里。

  我确定我只有三次品尝豁然之美的好运,我想该是我豁然得太晚了,那豁然之美曾在我愚钝的生命里抛下被我熟视无睹的诱饵,我不伤怀我曾经弃置了多少的美,至少我洒脱而靓丽地抓住了三次,那是至高无上的爱的经历,是对自然的爱,对亲友的爱,对恋人的爱,是生命里永远承受得理所应当的爱。

  崇高的豁然之美是浓醇的爱,它像是人对于感情世界里美好的诉求得到了加倍的回报,那份爱的喜悦变成了感恩,从盎然的生命走向不羁而又洒脱的平淡。这是沉沦在功利中的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天籁,更是迷醉的人望尘莫及的舒畅与悠然。

  多少年前,就有苦中作乐的人放浪不羁,“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人大概是豁然之美的最高境界,能达到这样的豁然该是历史抹不掉的人,我不确定当下里会不会有这样豁然之境炉火纯青的人,倘若让我再想起曾经那些十年苦难里牺牲的人,或许那份面临如“乌台诗案”一般的肉体束缚与精神拷问时仍能伫立在历史里的人,是媲美生与死的豁然之境的,也是令人肃然起敬的。

  豁然之美是灵动的,它能卷起生命里的悲痛的力量,让人从脆弱的环境里有敢于享受寒冷的勇气,那是美的,是害怕受伤的人享受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