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告诉我随笔散文
这个时节,你听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或者,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即使你住在城里,你的窗外是喧闹的街道,也许没有一棵树,一束花或者一丛草。但是带着丝丝暖意的清风从你的窗前经过,从街道两边的商店橱窗前经过,从忙碌或者悠闲的人们身边经过,你突然间发现,一个冬天的憋闷就在打开窗户的一刹那,顷刻间消散一尽,心底萌生想出去走走的渴望;你也会发现,商店橱窗的大玻璃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然地展示出了花花绿绿的春装;你还会发现,擦身而过的女子,身材苗条了许多,衣裙亮丽了许多;那些永远不知疲倦的孩子们,脚步更轻快了,一闪身,笑声已飘到了前面。
季节的交替,总会在人的心底引发些许感慨,这是大自然与万物之间不必言说的感应。一切都是极其自然地发生,没有刻意,也无关做作。
那就换一身轻装,走出家门,感受一下这早春的气息吧!
广场上空盘旋的鸽群是城市鲜活的景致,它们在广场的草坪间起起落落,我曾经多次试图亲近它们,但鸽群总是与我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它们常常让我想起少年时亲手喂养过的那些鸽子们。
偶尔有鸟雀从头顶上的天空飞过,云朵看起来似乎多了,不像冬天那样虚幻缥缈的单薄,渐渐地一日比一日厚重了,不动声色地酝酿着一季的缠绵。城市的天空很难得见到鸟雀,鸟雀的家不在城里,鸟雀不喜欢城市的繁华与喧嚣,山川河流,花草树木,才是鸟雀一生的向往与依恋。
大自然孕育的众多精灵中,鸟雀无疑是最富有灵性的,它们好高骛远,却又与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亲密关系。
鸟雀总是最先感知季节交替之初的变化。草木葱茏的乡下,鸟雀纷飞,鹊声四起的时候,生命萌动的春天已经在人们茫然而又期待的眼眸中悄然来临。
鸟雀从这棵树的枝桠飘到那棵树的梢头,骨子里早已泛绿的枝条上,点点不易察觉的芽孢,在鸟雀尖喙的触碰下,蠢蠢欲动。鸽子在老屋的屋顶上和院子里嘀嘀咕咕,飞上枝头的是麻雀,而村庄里最多的也是麻雀。
与鸽子相比,麻雀应该是勤快的。晨光透过窗户,麻雀在满院的清白中吟唱,惊醒了我少年时深沉的梦。麻雀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少年的心是多么敏感,疑惑地站在老屋的门口,眼前的一切印证着梦醒时的那一刻萌动的心思。麻雀跳跃的枝头,杏树偷偷地绽放出几朵寥寥的粉白,杏花娇羞地躲躲闪闪,但哪能逃得过麻雀的眼睛。麻雀一大早就在枝头惊喜地唱个不休,试图唤醒所有沉睡着的生命,絮说这一刻所发现的激动。
鸽子悠然自得地啄食着我泼洒出去的玉米粒,对麻雀的絮语无动于衷,它们早已了然于胸了。村庄以外的田野、山川与河流的上空,似乎还有它们的翅翼划过的影子。鸽子沉着冷静地在院子和屋顶之间停停落落,成双成对地在我为它们吊设的窝里出入着,呢喃着,它们正在为孕育下一代飞翔的生命做准备。因为,它们看见山川间的冰雪已融化,田野的颜色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河流一日比一日丰满起来,欢快起来。因为,它们知道,这是一个草木生长,生命勃发的季节。
屋檐下有鸽子现成的窝,也有麻雀自己寻觅到的窝。鸽子不用自己造窝,却没有人为麻雀造窝,这大约与鸽子的随遇而安,麻雀的桀骜不驯有关。鸽子粘人,麻雀也分外可爱,虽然它们总是喋喋不休。麻雀不肯接受人的施舍,却喜欢与人毗邻而居,小小的窝巢建在檐木的夹缝间,叼一些绒绒的茅草铺垫一下,就能够遮风避雨,生儿育女了。爷爷在每年修葺老屋的时候,总要留下几孔檐眼不堵满,我以为爷爷落下了。隔些日子竟然有麻雀在上面飞进飞出,我终于明白爷爷落下那几个檐眼的用意了。
也许是鸽子和麻雀与人的朝夕相处时间长了,它们用行动来暗示季节的萌动,却往往会被人忽略,即使有所感觉,也并不是那么强烈。而燕子迅疾地飞进堂屋,旋即又如深蓝色的闪电般掠出堂屋的一瞬间,着实让屋里的人猛然惊觉,春天是切切实实地来了。
堂屋的后墙上,就在那面大挂镜的上方,燕子去年的旧巢还在,燕子为什么要把巢筑在住人的屋里呢?多少年了,我也没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也或许是我小的时候想过,长大以后就再没想过。我只知道,燕子来了,春天也来了。
燕子为什么不继续住在旧巢里,而非要夜以继日地重筑新巢呢?这又是一个困扰在我年少的脑袋里的问题。难道燕子也喜新厌旧吗?但是,分明又不是这样的,燕子也恋旧,要不然怎么还会选择去年旧巢所在的人家呢?
从燕子的身影闪进堂屋的那一天起,我家堂屋的门就再没有关上过,直到深秋的风掀起阵阵凉意,燕子飞出屋门,飞回南方的那一天。燕子从来没有避讳过屋里的任何人,正说着话或者吃着饭的时候,燕子就冷不丁射了进来,像一片蓝黑色的叶子贴在后墙上,旁若无人地把嘴里衔着的新泥加筑到自己的新巢上。
从头顶上飞进来飞出去的燕子,总会让我萌生想要看个究竟的冲动,堂屋后墙上的那两个一新一旧的小泥窝,牵着我好奇的心思。身影匆匆的燕子,毫不在意我觊觎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就像是在完成一项多么伟大的使命。我终于忍不住爬上了柜顶,奶奶告诫说:“别掏燕子窝,会害红眼病的。”一句话唬得我缩回了探向燕窝的手。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保护着燕子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侵犯,这是最朴素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是善良的长者对于弱小生命的尊重和呵护,同时,也是燕子为什么还会在来年选择这里继续生活和繁育后代。
燕子在新巢里呢呢喃喃过后的某一天早晨,麻雀在院子里因为又开了几朵花而惊喜地吵吵闹闹,堂屋后墙上的燕窝里一阵躁动,燕窝边上探头探脑地多出了几颗小小的脑袋。每日里只看到燕子的匆匆忙忙,却不曾想何时已经孕育出了小小的生命,就在我的头顶,张着鹅黄色的嘴巴唧唧啾啾。
与燕子的忙碌相比,麻雀似乎只热衷于聚在枝头议论多发了几枚新叶,而雏燕挤在窝中等待喂食的时候,小麻雀已经在外面蹦跳着自己寻找食物了。小麻雀是什么时候出窝的?谁也没注意到,外面的.草绿花香中,早已是鸟鸣声声的无限春光了。
喜鹊偶尔也会光临,就在院子里那棵杨树或者杏树的枝头“恰恰恰”地鸣叫,喜悦的气氛从枝叶间传送到大开着的窗户里。家里要来客人了,喜鹊是怎么知道的呢?哦,想起来了,喜鹊的家就在路边那棵最高大的杨树上,村庄和田野就在它的眼底,通向村庄的那些路和路上行走的人也在它的眼底。那么喜鹊又是怎么知道路上的人一定要来我家的呢?是不是因为那满树杏花的缘故呢?
杏花不止我家有,循着鸟雀的欢歌,河岸边那家的杏花最热烈,也许是因为紧紧依偎着河,从而沾染了河的润泽之气,那株杏树枝叶繁茂,笼盖着大半个院子。夏天的时候,孩童们在低矮的土墙外跃跃欲试,按捺不住想要偷偷爬上树摘几颗杏子的冲动。体态娇小的鸟雀经不住杏花的诱惑,在枝头上兴奋地跳跃。河就在眼前,波影闪烁,鸿雁孤傲地望了望杏花间激动不已的鸟雀们,平静地在河面上顾影自怜。鸿雁对顾影自怜这个词好像不甚满意,灰褐色的脑袋甩了甩,它是不是更喜欢顾影自赏这个词呢?我想是对的,它微微颔首的样子映照在河面上,还是蛮俊逸的。
前些日子还很难见到鸿雁的身影,鸿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钻出草窝子的?这也许只有河知道、草知道,还有鸿雁自己知道吧!鸿雁知道河水暖了,一个冬天积攒下的冰冷,经不住几场春风的吹拂,一层层地消融,随水流而去。轻轻摇曳的枯草丛中,鸿雁感知到了丝丝的暖意和湿润的气息。这片熟悉的草滩和这条无比亲切的河流,在冥冥之中召唤着它们,这里是它们繁育栖息的家园,属于它们的季节已经来到。
鸟儿最知春,鸟儿最多情,大地萌动的最初那一刻,春的脉搏便跳动在鸟儿的眸光里。河水丰润,草芽新发,几枚新叶,几朵风花,都能让鸟儿留恋其间,沉醉其中。如果鸟儿也有梦,那一定也是温软的,香甜的,明媚的。鸟儿不曾对我说过什么,也无须对任何人说些什么,鸟儿在乎的是草绿花香和*翱翔,而我,还有更多的我们,在乎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