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边散文
那是一泓碧绿的清水。甘洌的山泉宛延而下,流过山脚,淌过草地,穿过那一陇一陇的水田,一直注入到这十亩见方的鱼塘。
父亲用常人难以理解的毅力,在只有几亩水田的山陇里硬是筑成了一道长堤,蓄满了水,就成了现在的鱼塘。
这塘倾注了父亲十多年的心血。堤坝逐年加高,堤旁的桑树也越来越粗,我眼瞅着那原本是三户人家的宅基地成了一片碧波。春水涨地时候,塘里会飘荡着从山脚带来的无名野花儿,一阵夏夜的凉风袭过,清新的味儿会带你进入香甜的梦乡。随手往塘里扔一块石头,它就会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荡漾的涟漪深处,父亲满头的黑发也渐渐斑白了。
夏天的傍晚,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鱼塘边,那青山斜映在塘水中的倒影,是一幅绝妙的山水画,天空间或有飞鸟掠过,鱼儿紧接着往水里一钻,荡起了几缕波丝,宛若我那飘零的思绪,又或若心中吹皱的池水。离鱼塘不远处有一条水坝,长长的堤岸是我小时候欢乐的天国。我喜欢静静呆坐小茅屋边,倾听水坝的流水声,哗哗地流到我的耳旁,哗哗地悄入我的梦。
父亲是一个简单的'农民,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也没有闯荡过多少世面,侍弄了几十年的田地后又兼养起了鱼。我们家乡人不大喜欢养鱼,总觉得那是在“水中求财”,不算可靠。父亲力排众议后执拗地筑起了堤坝准备养鱼,去筑堤坝的第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瓦蓝的天空下凉风习习,父亲摩拳擦掌挽起了袖子带上了工具,我凝视着父亲坚定坚毅的背影,迈过田间小道,翻过一道险峻的山岭,渐行渐远在秋日的暮色斜晖里,一如父亲坎坷艰辛又轻描淡写的人生。慷慨,但不悲歌。
每年元宵前后,父亲便早早地把各种鱼苗买好,浸在消毒液里几个小时后,小心地一条条地把它们放入鱼塘,小鱼儿尾巴打了个花儿,便游入到塘的深处。
我喜欢凝望着鱼儿吃草的神态。个子大的草鱼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嗖”地一声来,拖一根草便机警地沉入塘底;不知世事的小鱼儿呢!三五成群往一块挤,欢快地追着一二根嫩嫩青草,身后溅起不小水花;最有趣的要算鲤鱼了,在那风和日丽的中午,鲤鱼会一直吃那秕谷,一直吃到肚子溜圆,浮在水面上肚儿朝天。
从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鱼儿苗养到几斤、十几斤重,父亲要用三、四年的时间。
……
父亲养的鱼儿一般都亲自去卖,他卖的价格比别人要高。年底腊月,父亲用一辆老式的自行车,驮着几十斤的大鱼,专门往那些偏僻落后的山脚小村子里钻。飞霜漫野的早晨,那辆老式自行车吱吱呀呀载着父亲梦想出发,余晖褪尽寒气已升后,父亲会带一张笑脸回家。
好多名人都想做条鱼儿,*自在的令人羡慕。我也曾企望自己做条鱼儿,哪怕是条小鱼儿也好哟!芸芸众生、凡夫俗子者,*算是终极追求目标吧!
父亲终于说养鱼累说,是的,父亲养了十多年鱼,能不累吗?父亲很早就应该知道养鱼累了。
这鱼塘将不再属于我们家了,那天清晨,我和父亲一起去清理鱼塘,卖光了所有的大鱼小鱼。我怅然地发现,五十出头的父亲已是满头白发,仅管他的脚步依然匆匆,却无法遮掩那略已偻伛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