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鼓岭散文随笔
去打鼓岭,是在一个芳草碧连天的时节。驾车在山里拐来拐去,也是个有意思的过程。山一座连一座,巨大的绿里凿一道浅痕,公路“之”字形地挂头上。冷不丁地冒出一片油菜花,花退守在最后的淡黄里,鼓突着青长的子荚。几户人家紧凑一起,商量着什么似的。竹篙横竖架在屋边,挂着鲜艳和不鲜艳的衣服。木板搭的小棚子挨边上。房屋被田围着,田又被山围着,大盆地套着小盆地,很有看头的。而打鼓岭算是在这片好看的山野里,来了一个压轴的华彩段。
笋尖炮弹一样立竹林里,竹竿绷起弧度,那是引爆的生命信息在空中披盖的姿态。路没有一定的质地,是从山沟垂下的。落在泥土,叠在石崖,铺在坡面,顺山势转着,有时被掐断了,碎成一摊乱石,然后用板块接起来,路就是木质的了。溪流和石头在脚底蹦跳着鼓突着。崖上有鲜红的花,是山的激情从映山红里涌出了。和绿比,它真够少的,少得如宝塔的尖了。再多的绿叶遮不住,只是一层层地将它铺垫着,让它冒了出来。它是孤独的,却可调动千军万马,漫山遍野的绿簇拥着它,像是听从了一声亮亮的喊。博大的气势滚动着奔涌着,春天过来了,我们不约而同地举起了相机。
山壁上的石头分量足劲道大,扭过来扳过去。对着沟右的石头了,要撞起来了,忽地转弯了,留下一个粗糙的滑面,枝叶战战兢兢着,挂住的.风是浅绿的。目光呆住了,并不晓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半天得一个推想:也许惊险从那里刚刚过来。石头在时空里找寻着出路,把自己和大山引领进一个迷人的境界。石是一层层的,将山码得高高的,望不到顶。石起伏着,山跟着起伏,气韵在这里起承转合。层面自然不断更新。一个暗黑的洞穴出现了,是二层楼高的岩石往里狠狠地瘪进去,有人爬到了洞里的舌石上歇息。泉水淹到了洞前,但没有把事情做绝,一块沙石地在晃荡着。我们顺着*下来,洞里的冷气一缕缕地冒出来,身子骤然凉了。岩面切去了空间,天色刷地暗下来,我们中有画家在把这个过程画下来。
眼睛忽地亮了,一块大的潭面把脚步目光聚拢过来。一抹泉流挂石壁上,白长的泉尾和碧绿的潭面叠为一体,流动的时刻都凝固了。好一幅玉雕!有厚度有深度,斟着玉液琼浆,举在山腰。醉了心情和春色。到了这里,两座山不再相逼着,都往后退了。沟才有了前所未有的平阔。边上的水清,越往里去,渐渐地由浅绿而墨绿了。山里的微型的海是搁石头上的。水在石上磨得雪亮,杂质和水锈都磨掉了,难怪铁硬的大山给砍斫出沟沟壑壑,有了万千气象。
这水直淌到山脚,引得七八只鸭头一起埋水里,身子麻石块样一点不动,阳光踩着它们的背,往深远里去了。寸多长的鱼借着边上的叶片,影子般闪过去闪回来,照耀或描画的是警惕或惊恐。鸭子和鱼,中间让细长的小心隔着,弄错了昏了头,就碰上了。再活跃再隐秘的惊恐,则无一点余地可言了。沟里的情形,看起来平静碎小,其实含着生与死的大概念。细细地看,要好半天的,波涛弄得起起落落的。当然这些是相机照不出来的。
淌到山下的水,先在这里集中着,休息着,也应该是更高的山上来的水给催走的。编织的规模是可观的,还配上一大片沙滩,滩上的柳树在空中绿了一大片,是潭里的色彩映的、染的、喂的。这么配起来,整体品位就上来了,就好看了就能留得住眼睛了。这儿的柳树毫无疑问,在最先享用着玉液琼浆。有这么大的一块好地方,集会,讲课,研讨,躺下来,都行。
有人招呼了,还有一大半路呢。好看的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