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优秀散文

  吃是人的第一本能。尤其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萦绕在人们心头的全是吃的信息。邻居们见面的问候语,统统简化为俩字:“吃了?”哪怕刚刚从厕所里出来,还在提着裤子。这一中国特色,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被有的人命名为“饥饿后遗症”之一。

地瓜优秀散文

  在童年的记忆里,跟吃有关的故事就特别清晰。

  地瓜学名Ipomoeabatatas,又名番薯、甘薯、山芋、红薯、红苕、线苕、白薯、金薯、甜薯、朱薯、枕薯等。

  我觉得地瓜烤着吃最好,即使吃地瓜枣(熟地瓜晒干),也最好烤一下,吃起来会更软更香甜。

  地瓜分两季,春地瓜和夏地瓜。春地瓜是用地瓜培养地瓜芽,剔出地瓜芽移栽到地里。春天完成。夏地瓜既可以用地瓜芽栽,也可以剪春地瓜的蔓来栽。夏日操作。

  春地瓜面多,夏地瓜水大。要想吃面多的、硬的,就吃鲜地瓜。要想吃软的、甜的,就放太阳底下晒。几天后,地瓜里的淀粉糖化,吃起来就会又软又甜。

  童年时农村过的都是地瓜日子。春夏,天天吃地瓜干;秋冬,一日三餐吃地瓜。当地有谣云:“要想吃好饭,围着即墨转,早晨地瓜干,中午地瓜面,晚上懒得做,喝点地瓜饭。”

  天天吃一样东西,活到现在的人们,想都不敢想了。地瓜吃够了,毕竟好咽;地瓜干吃够了,那日子就不大好过了,尤其对孩子们来说,那简直是一种残酷。可是,大人们还是看着孩子们的痛苦不顺眼。“能有东西填肚子够幸运了。想当年我们挨饿的时候……”那时的孩子,都是两根筋挑着一颗大脑袋。

  那个年代,人们追求的是不饿肚子。地瓜是高产、稳产的农作物,受天灾的影响最小,自然就成了人们耕种的首选。那时,农村最忙的时节就是夏地瓜秋收,全民动员,连学生都放了假。

  天晴的日子,收了地瓜就地切干晾晒,晒干收起来,半年的口粮就有了保障。万一切成干晾开后,再碰上阴雨天,那就只能眼看着地瓜干烂在地里,即使收回家也照烂不误,一季的辛苦和汗水就付之东流了。所以,晒地瓜干抢的是天气,挤早不挤晚。

  在童年时期,最枯燥的活莫过于晒地瓜干,就象人被判处了无期徒刑,简直看不到出头之日。那么一大堆地瓜,大人们不停地切片,地瓜片不断地倒在地上,我们就要把每一片地瓜摆开,既要一片紧挨一片,又不能叠在一起,因为摞在一起不容易晒干。

  切地瓜干用的是地瓜铡。一把镰刀平放,固定在一个长方形的木框里,上滑道和下滑道之间的距离,就是地瓜干的厚度。

  切地瓜有一定的难度,不仅需要一定的力量,还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切地瓜要用手推,分寸拿捏得要十分准确,万一有一点疏忽,就会皮开肉绽。这活孩子绝对不能干,我们只能在地上摆地瓜干。

  因为晒地瓜干抢的是天气,当天的地瓜必须全部切完摆开。有时摆着摆着,太阳就落了,漫天的红霞一点一点地收拢;太阳落了,星星就出来了;星星出来了,夜雾就横推过来;夜雾一来,潮湿和寒冷并驾齐驱;肚子不停地咕咕叫。再加上那份枯燥,时间漫长得几乎令人绝望。

  还有一部分,由壮劳力用独轮车送到每家每户,老人和孩子们在家等着接。为了储藏好这半年的口粮,家家户户在炕下挖地窖(jiao),地窖保温,不能见水,还要按时透气。

  那时的农村,家家天井(院子)里有圈(juan),圈(也是厕所)里养猪。一是为了卖猪,攒几个油盐酱醋钱,二是为了攒厩肥,种地用。用来喂猪的地瓜干,都是带皮的那部分,或者带酶点的,再就是喂野菜,喝涮锅水。那猪饿得常常在圈里发疯,越疯越饿,越饿越疯,有的冲出围墙,去广阔天地流浪。到了晚上,再被主人找回来。

  收地瓜时,我们小屁孩也参加集体劳动。工间休息继续疯。我们看到大人们抽烟,用的大都是烟斗。有的`地瓜天然造型就象烟斗,我们就地选材,用小刀稍加修理,叼在嘴上煞有介事。那些经过饥饿蹂躏的大人们,珍惜粮食,见了往往喝斥一番。

  再一个节目就是逮蚂蚱、螳螂,就地取草,沟坡挖窑(yao),烧着吃。蚂蚱、螳螂吃完了,再接着烧地瓜。要烧小个的,容易烧熟。烧到七成熟时封窖,地瓜在窑里闷一会就会全熟。

  地瓜收完了,我们的秋假也就结束了。放学之后,我们带上铁锨和篮子,去地里复收地瓜。就是用铁锨掘地,将落在地里的地瓜再找出来。

  复收地瓜属个体自发劳动,成果归自己。据我观察,点全复收的地瓜特多。长大以后才知道,他掘的地方,都是他的大哥做了记号的。那是他的大哥刨地瓜时,镢头下地浅,落下的地瓜多。他的父亲早逝,弟兄又多,日子过得相当艰难。现在想想情有可原。

  后来生活水平逐渐提高,曾经作为主角的地瓜,逐渐从食物中让位。工作以后,走在城市的街道上,烤地瓜的香气常常充溢鼻腔,童年的影像便在脑海里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