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寻春抒情散文
这几日,即便是海南那边的天气也不见得比我们这里好。
今日,农历大年之初五,兔年的天气,就这么一直晴着,晴得使人感觉春节而非春节,陌生得如同记忆中一张似曾相识而又不相识的脸。
前日,立春的日子。即使眼前无有春花之烂漫,嫩叶之鹅黄,说时下为春,并不勉强。
蓑翁,乐意去找寻春来之证据。
比如,于光秃的枝桠,是否绽出暗蕾?
比如,常绿的树枝,是否有嫩嫩的新芽?
比如,枯槁的乱丛,是否有一返青之苗?
比如,瓦舍茅檐,是否有啄泥筑窠的燕子?
比如,对面山上,是否响了布谷鸟的催鸣?
当然还是徒劳。甚至,我还想于那略显疏松的土壤,撒一、二点种子,看它是否长出春的模样。暗笑自己迂腐痴呆。春也可以是一种情绪,抑或一种心情。大家都是如此感觉,不是春天也就是春天了!何必究之于物,索之于野呢!
气温上升特快,嬉戏的孩童,脱了冬衣,只着单纱。和煦的阳光,俨然把春意熏染得浓烈起来。追逐,总有阳光的影子的跟随,而熏风里,童贞的缤纷,皆蘸着暖暖的光泽。
蓑翁,假意追赶刚会跑步的乳子。乳子趋而欲踣,其颠落的笑声,如同阳光穿过浓荫时的斑斓。此时,蓑翁的心境乃网,网了满满的快意。
蓑翁立于不近之远,不远之近,看多情儿女,因情而怯,因情而趋,又因爱而却的那种犹豫。红红之晕,也春之花朵矣;那欲躲不躲之眸,以及忐忑之心,何曾不是春最美的意象呢!
蓑翁,虽为氓隶,陇间耕者,也有一分赏美悦美之心。无论,为悦己者容的女子之美,还是天然之然,皆可泛动最内心的愉悦。最是情窦初开的女子,本来就是这世间最美的春之风景。
这不是因为爱美的姑娘,穿的太少,所呈现的春意之故。除却天然之美,还不是最佳时机,而人之美,在这个时候都可以成为极致。一年的劳作,总是积攒了一点银两细软。姑娘,小孩子,都有点打扮的资本。不说时髦之服,不说玉石之佩,总之,爱美之心,总有点相应的宣泄。
很好,春天的感觉。心里头,也有一种隐秘的东西,像种子得到了水分,阳光一般。
蓑翁有此之好,对于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皆存一种隐秘的好奇,阅读他们的表情,我可以因他们快乐而快乐,我可以因他们幸福而幸福;也因他们的眼睛充满希望而憧憬。
无论在晚间,还是白天,所有的天象,都表明,春天,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
夜空,除了炮仗的轰响,时而飐动人与人之间的喜悦之外。望望夜空,还是很温馨宁谧的,不要说星星,像有了疑问而想得到解答的眼睛,也不要溜溜的风里,那种淡淡的甘醇,乃是人与人之间互致之问候或祝福。然而,月儿,还是有的,虽是,很单薄的一弯,不过,它是可以期待,可以等候的'。因为,在这人意浓浓,温馨煦煦的春节,它将延续,无人怀疑它将成圆圆的一轮,终成人伦的美满之标的。
菜畦,白菜萝卜都长出长长的菜苔,甚至还生出簇簇菜花。这喜煞三三两两的蜜蜂。
熏熏之软里,喳喳之音,还有于树叶之窸窣里叫不出名称的虫儿之弹吟。
老潘躬着身,于油菜地里莳着秧子。油菜葱葱之长势,以及田土散发芬芳,老潘,一张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沾满了快乐。蓑翁,停下脚步。与老潘搭讪攀谈。一亩地,可收菜籽多少?每斤菜籽榨油多少?老潘很愉悦告诉我收入情况。
老潘的菜油,绝不掺假,纯而不杂,远近皆知。油菜地里,不施化肥,而是家畜肥,比如,牛粪、羊粪、鸡鸭粪之类。蓑翁不喜动物脂肪,而对其菜籽油情有独钟。虽然,其价格比市面上贵一成至二成,我还是每年要定十来斤的。无论煎炒烹煮,皆有独特之味。蓑翁虽已年迈,眼睛还是好使,看得清远近,恐有其油之功也!
这一点不错,老潘乃是我们这里最早感知春天的人。蓑翁,除了自老潘的心绪表情感受春的温暖之外,还可以从他的作物,觅到更真实的春之征兆。
老潘,几乎不曾想到他将近七旬之人。
腊月,或是正月,我总会到他家走走。春节嘛,给老潘及老嫂子拜年,赚点他家油爆点心,可享受一种贵宾的礼遇。蓑翁最喜他家的油爆薯片,薄薄的,若蝉翼,可以透光;脆脆的,唇嚅齿动,朵颐大快。
其实,蓑翁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老潘家后山有一株杨梅树,高两丈许,其叶森森,其树主干,其旁条,其侧枝,且滑且光。蓑翁应该算是上了岁数的人,但从未见过杨梅开花。我虽是在最深的山沟呆过好几年,即使见过各色杨梅,红的,紫的,白的,黄的,然而其一颗一颗,宛如玛瑙一般,入目就想啖之一颗。其香袅袅,乃如夏之晨,很微弱的风拂动露珠的那种声音。关于杨梅开花,似乎还有些恐怖的意味,至少见过杨梅开花的人,流年不吉利,甚至有灾祸。无论年长于我者,还是见识诸多者,皆未见过杨梅的花。
杨梅,如果只是从其树叶形态,一年四季皆无多大变化,于我这般眼拙之人,更是如此。杨梅开花,其传递的,无疑是最早的春讯。蓑翁不惧于某些传说的悚然,既是开得最早的花,就有探知求索的欲望矣!花色如何?其芳若何?
老潘告我,杨梅之绽放,花期短过昙花一现。它在除夕的子夜,也就是新年到来的瞬间乍放,不待天明也就凋了。美丽因短暂而极尤,如此不动声色,于人之感知之外。我感慨于美之收敛,这种收敛所传递的意义,却是深而邃,舒而远。于老潘所云,我将信将疑。对于未知之美的“发现”,尤其是那些人之不觉而我觉之的“发现”,我同于吝啬之徒突然看见隐蔽处发光的金子一般,有一种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喜悦。
蓑翁几度于杨梅树下,甚至于夜深。细细观瞻,却不睹花容,然其香是真实的,即若枝头小而又小的嫩嫩的青籽,它已经对我道出春的信息。
在蓑翁的心里头,虽是念想多于实际的行为,但是我会看得到杨梅开花的那种情态的。对于春之第一蕊,春之第一缕馨香,我又如此耿耿呢?
不必固执,不必拘泥生物形式的呈现。何况,无论男女,无论其年长抑或年少,其脸其心无一不写着春之欣然。他们的笑容,难道不是春的花朵么?他们的欣然,难道不是春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