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小逻辑的散文随笔
一
老农在湿润的土壤撒下一畦白菜种子。
昨夜一场雨,让土壤的墒情恰到好处,看看湿润的土壤,老农很满意。想想,又在菜畦边埋下一粒树种,老农想,如果有一天,树长大了,可以在树下歇歇荫凉。
就这样,一地白菜,田边一棵等待发芽的树籽。
季节的雨水滋润着土壤,很快,菜畦里冒出了白菜的芽尖儿,很有生气。
老农目光转向埋树种的地方,没有一点动静。
也许,树种发芽要慢些吧。他想。
等到白菜长到一指长的时候,老农又看看埋下树种的地方,仍然没有半点动静,老农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这粒种子会不会因为存放时间长失效了?
轻轻创开土壤,泥土下的种子,萌出了指头大的芽苞。
老农放下心来,树种成活了。
白菜长到一拃高的时候,树的芽孢终于从土里探出头来。
夏天了,那一畦菜生得青翠欲滴,每一棵都够到人的膝盖头,长势喜人。
而只有一指长的树苗,在菜畦边上是那样的不协调,卑微而落寞。
终于,夏末,菜再也长不高了,叶片开始泛黄,很快,伴随着夏雨,那一畦菜被雨水摧折得七零八落的,整畦菜很快便枯萎老去。
小树立在田边,看着那一畦菜从生到死,生命是那样短暂。
而小树还在菜畦边继续生长,因为它要经过冬,经过春,经过无数个风霜雨雪,十年,百年,直到树叶参天的那一天。
这就是一棵树和一棵白菜的简单故事。
现实生活中,有人平地风云一路坦途,上蒙祖荫特权下享齐人之福,事业有成混得风生水起。有人却孤苦无依独木难支,命途蹇涩,艰难险阻。
其实,这正如树苗之与白菜,或许在生命中的某个时间段,白菜看似生机勃勃风光无限,但不过短暂一时,很快在浅薄脆弱中消亡。许多时候,一棵小树的长势甚至比不过夏天的白菜,但树却会历尽百年风尘,傲尽世间霜雪!白菜,只是那一季的得意罢了。
《管子》云: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急功近利鼠目寸光,只会蹈入平庸的后尘,何不忍受孤独韬光养晦厚积薄发?终有大器晚成那一刻!
刹那的功利和繁华,不过是障目之一叶,让人从此迷失生命的远方。人生的搏奕,最终较量的是生命的长度和硬度,绚烂的烟花即便在瞬间亮丽,终究只是刹那,比之远空闪耀之星辰,不过流萤之于朗月!何足挂齿?!
二
盲人有一张八仙方桌,但是,这张桌子的一条腿比另外三条腿都要短,所以,桌子就总是摆不平整。
为解决桌子不平整的问题,盲人东摸西掏,终于从墙角里摸到一块马蹄金,但盲人并不知道这是一块金子,只知道这是一块金属,盲人就想用这块金子试试。
金块很不规则,塞到桌腿下,桌子却依旧东摇西晃,盲人很生气,随手将金块扔在桌下,继续翻箱倒柜地找。
终于,盲人从墙角摸到一块木片,塞到桌腿下,正好,桌子不偏不倚不晃不摇,盲人非常高兴,嘴里还说,这木头真好,唉,那个烂铁块,谁扔在这里的呢?
那块马蹄金就这样被盲人扔在桌底,从此再没有被盲人记起过,甚至有一次,盲人摸到桌旁吃饭,架着腿的一只脚却被那块马蹄金硌到了,盲人气急败坏,狠狠将马蹄金踢到墙角,嘴里恨恨地说:“没用的东西,到处碍事!”
木块四平八稳地塞着那张跛腿的八仙桌,马蹄金在墙角被厚厚的灰尘蒙蔽。
因为这个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盲人。
一天晚上,盲人不小心打翻了火房的炭盆,火引着了柴房,一时间火借风势,烟焰张天。
幸好火势被左邻右舍及时扑灭,盲人逃得一命,但屋内的一些老家具基本烧毁。
盲人那张跛腿的八仙桌烧没了,当然,垫桌子的木块也化作灰烬。
客厅里,独有被盲人扔在墙角的马蹄金,经火一烧,尘埃洗尽,灿然生辉。
眼尖的村民立马发现了马蹄金,如获至宝,盲人还只当村民拿走碍事的那块废铁。
离开了盲人的马蹄金,从此再也不会有被盲人拿来和一块木头比较谁更适合垫桌腿的遭遇了吧?!
许多时候,并非别人比你优秀,而只是比你更适合垫桌腿罢了!
或许时运不济,让你阴差阳错走错了平台,成为落毛凤凰。在某个粗浅低劣的平台,有人和自己在能力上平起平坐,甚至超越自己。这正如垫桌子的木块和马蹄金,在垫桌腿这个功用上,木块甚至比马蹄金显得更有价值和用途,而马蹄金不止无用,或许还会因硌了盲人的脚而被弃之墙角。
但黄金真的是木头能比的吗?在盲人这个平台上,木头确实是垫跛桌腿的料,而马蹄金却应该在众生仰慕渴求的目光中熠熠生辉!
富兰克林说过一句名言:“宝贝放错了地方便是废物。”放错地方不是宝贝的错,价值连城的上古至宝,倘不幸流落僻壤,在目不识丁的村妇手里,不过就是破铜烂铁废陶碎瓦。
不要感慨时运不济,更不要期待这世上有所谓伯乐那双慧眼,如果不幸遇到了盲人,如果不幸跻身在垫桌腿的生命际遇,当有人拿你和低劣平庸对比而被命运无情嘲弄时,那么,请相信,那场洗尽人生铅华的野火即将蓬勃燃起!
三
洪水泛滥,海水漫过近海的平地,那里成为水乡泽国。
一条小虎鲸乘兴从海中游到洪泛区,那里和大海一样,在洪水泛滥的季节,水面开阔,可以乘兴自在地遨游,而且还可以看到许多大海中看不到的新兴事物,人烟稠密的村庄、繁华埠集的城镇、绵延起伏的山峦……
但是,令小虎鲸没想到的是,它离开海太远,等洪水消退下去的时候,想回到海里已经来不及了,匆忙中,小虎鲸随一阵鱼虾螃蟹逃到附近一个很大的烂泥塘里。
泥塘里水流污浊,淤泥杂草,各种逃难的水族在此麇集,混乱杂沓,这条落单的虎鲸感到无比窒息和彷徨。
鱼虾螃蟹在烂泥塘里就像回到自己家乡一样兴奋,小鱼们在水草中穿梭往来,小虾小蟹们时而在石岸边捕食,时而在浅水的'烂泥里挖巢栖身。
独有小虎鲸,茫然看着这陌生而局促的环境,不知所措。
池塘的水越来越少,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鱼虾们的生存,但小虎鲸越来越无法伸展自己的身体了,半个身子在水中艰难地浮游,不止没有食物来源,甚至,污浊的水让小虎鲸快要无法吸进一口清新的空气。
看着那些活崩乱跳的鱼虾螃蟹,小虎鲸感觉快要绝望了……
将要渴毙的时候,天降骤雨,洪水再度泛滥,巨大的海浪扑上近海,又一次将之前的洪泛区淹没,这次的洪水来得更猛烈,那些池塘中的鱼虾螃蟹在巨大的洪荒里死亡殆尽,而小虎鲸却兴奋地乘着这次洪泛,回到海里。
从来,烂泥池塘只适合鱼虾和螃蟹,而虎鲸的归宿只在无垠之海。
或许有人会大言不惭地说,既要适合池塘又要在海中生存,这不过就是杜撰和吹嘘的神话。如果你是蛟,那么你的归宿就只在狂风巨浪里,若跌入烂泥塘,只会被涸毙,落到被虾蟹嘲笑的下场。
如果不小心凤凰落到鸡窝里,被异样的目光嘲讽,不要感叹自己生不逢时而被时运埋没,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找到施展抱负的平台,找到人生行动的方向,找到属于自己永远的天空。
选对自己的生存平台,做大风大浪,惊涛骇浪的真正领主。
四
又是一年春好时。
远野纷绿,桃红李白,群芳烂漫,争奇斗艳,整个季节,沉浸在芬芳的氛围里。
一株从冬天走来的腊梅树,呆呆地长在一处残垣断壁的老宅前,这处老宅的主人早已人去屋空,剩了一处空旷的废宅基,宅基边就是这棵老腊梅树了。
春天的阳光煦暖地照在腊梅树的枝丫上,曾经青葱的叶片显得有些斑驳,树枝泛着灰暗的色调,有几处枝丫还渗出树胶,在这个莺飞草长的季节,四周绿草葳蕤,群芳争妒,在春天的远野尽情喧嚣着。
腊梅树显得是那样的孤独,被春天冷落在墙角,格格不入,甚至有点与这个季节毫不相称。
看着花开花谢,看着春红满地,看着朝雨暮风。
腊梅树就这样寂寞度过。
春去,那些喧嚣的花早已凋落,花随流水逐西东,腊梅还是那么葱绿的生长着。
秋来,那些满树的绿叶已枯黄,落满一地惆怅,腊梅还是那么葱绿的生长着。
冬天的脚步带着狂野和震慑,在怒号的寒风中,踏雪而来。
终于,花败了,叶落了,草枯了,天地苍茫失色,所有喧嚣刹那间在凛冽的寒风中嘎然而止,四野,只有寒冬凌厉肆虐的咆哮。
严霜暴雪让漫山遍野曾傲慢一时的生命为之缩瑟俯首。让这些自以为无比峥嵘的花树在冬天的角落噤若寒蝉。
而腊梅却迎雪傲放,那满树的花蕊,在苦寒中,在万木萧条声里,依旧寂寞的悄然的姿态,在风中泛着淡淡幽香。
桃李喧嚣,刹那春红。寒梅傲雪,凌冬不凋。百花开时自寂寞,百花败时亦独然。这就是孤独的腊梅!
世事无常,浮云苍狗,人生迭宕,每个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个季节,这个季节只属于自己,与他人无关,那些曾喧嚣一时者,只不过那一时恰好碰上属于他们的天时罢了。
怎知属于我的季节来临时,他们又算什么?他们根本就不配在我的冬天临风傲雪。
许多时候,孤独而失意的我们并非走错了方向,只不过,只不过那真正属于我们的季节尚未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