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水散文随笔

  我所居住的村庄隔红旗水库三里来路。一条蜿蜒的水沟从水库的东面堤下来,自然地穿越了一些田园和山坡,每年的冬天,那条水沟要出淤泥,要不就要砍掉沟两边的杂草,让水走得更顺畅。

守水散文随笔

  干旱年份,看着那些蔫头耷脑的水稻,膀大腰圆的队长就去水库里开票,出钱买水。然后派几个人沿沟守水,怕水让人家放了去。

  在我的印象中,队里很多人守过水,有菜瓜、新秋、队长等等。

  守水不是一份轻松活。买来的水,一路走来,倘使谁不安好心,存心要中途截流一点,就得跟人家认真。不然,买来的水,让人家弄了去,队长自然不心甘,队里人也心痛。

  守水一般是男人的事。队长总是叫一些男人去守水,理由是男人掏泥筑口,劲道足。队里人说菜瓜的劲道足。队长几乎每次都派他守水。菜瓜守水的时候送过一份人情。那年,临队的阿桃要点水润润菜园,见是菜瓜守水,就把自家梨树上熟透的梨摘下两三个来,亲热地递到菜瓜手里。梨吃完,阿桃说,菜瓜,我要点水润润菜园。菜瓜起初不同意。想想落到肚里的梨,就同意了。菜瓜后来得了肺癌。人瘦得不成样子。队长过来看他。菜瓜哭不出眼泪了,断断续续地说,队长,我对不住队里人,不该拿队里的水送人情,这事我跟你说了,不说不踏实。队长说,菜瓜,这事我不传出去。

  队里守水不光派男人,还派女人。新秋就让队长派过,就守过水。新秋是桃江人,真正称得上队里的美人。新秋男人在城里当工人,四个孩子奶在身边。队长有意识地让新秋守水,一来让她轻松点,二来自还可以多看她两眼。新秋守水特认真,顺着沟走来走去,也不偷懒。有一回,跟队长一起守水,队长巡过两次后,就在一树底下纳凉。新秋细着步子过来,队长说,新秋,水走正常了,就找个阴凉地方坐一坐。新秋看一眼队长,就径直走开,把个好看的身材留了个影,在队长的眼里。

  15岁那年从学校里出来,我也守过水。我守水,是队长派的。队长见我从学校出来,田里的活不让我沾边。那年,正值干旱年份,田里干得开了裂。队长在水库里开了水票回来,看看我,就对我说,水比油还金贵,守水去吧。

  我扎实地守水,沿路有跑冒的现象,我就用袋子装好泥堵上。队长见我认真的样子,没说什么,对我笑了笑。只是对我笑了笑。

  再次守水,是田分到每家每户了。有一年春天,老天不下雨,要水犁田了。有几个农户邀在一起,父亲主动在水库里开票买水。然后几个农户的'劳力分头守水。父亲让我去守水。水哗哗啦啦流到自家田里的那天晚上,突然下了大雨。披着蓑衣,穿着雨靴,拧着手电,我跟父亲一路守水。我说,下大雨了,不守水了。父亲看了看电闪雷鸣的天,说了一声:不知雨能下多久,守吧。我跟父亲在雨夜里守到天亮。天一亮,父亲就开始犁田。

  现在,我们村庄很多人流落到不同的城市。很多人不种田了,自然也不守水了。队长一家进城了,新秋一家也进城了,邻队的阿桃也进了城。无人经营的村庄空空荡荡。我沿着那条水沟走,寻找一些往事和记忆。水沟长满了杂草和野树,那些杂草和野树还开着一些花朵、结着一些果实。我经过阿桃曾经的菜园,黄花儿紫花儿的菜再没有了。菜园里栽着一些橘树。

  一条从一个省通向另一个省的高速公路无情地切断了那条水沟,在切开的口子边,那条水沟有着无法忍受的伤痛。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水库的水能给村庄带来生机,带来活力。水库的水再也无法进入我的村庄,浸润那些质朴又高贵的水稻、芝麻和棉花。守水成为不可能。在我守水的沟边,进入村庄的风,吹乱我的头发,让我想起守水的日子和夜晚,想起守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