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观石散文随笔
庐山是我去过还想再去的地方。26年前的冬天,一见倾心,庐山成为我心中最爱。机遇不负苦心人,今年清明时节,我再次朝拜庐山。久居九江的弟妹陪着我和女儿,100元钱雇辆面包车,畅游北线。
我以“花径”作为首选观赏景点。白居易在唐朝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任江州司马时,在庐山香炉峰下建草堂居住,并写了著名的《草堂记》,其中“匡庐奇秀甲天下”成为最具鼓动性的“主打广告词”,效益不可估量;而关于草堂周围四季景观的描述,则深深地感染着我:“其四傍耳目仗履可及者,春有锦绣谷花,夏有石门涧云,秋有虎溪月,冬有炉峰雪,阴晴显晦,昏旦含吐,千变万状,不可殚纪……”
我希望从眼前清冷的石径里读懂他热烈的山水襟怀。迎面一座小巧的石门,两边分刻着“花开山寺”、“咏留诗人”的石联,上方横刻“花径”。怀着一种敬意踱进园内,清风徐徐,我心爽然,似听到大诗人白居易娓娓絮语:“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白居易在这里发现的关于季节的命题,带有浓厚的庐山地域特色,又不仅仅属于庐山。花径对于后世的意义,至少为热爱庐山的文人雅士提供了一处“精神栖息点”。
花径亭内陈列一块刻着“花径”二字的石头,字体飘逸,神韵十足,传为白氏手书。这块被埋没了上千年的艺术品,是在1930年被石工发现得以重见天日的。因那位石工的发现,才确定了唐代“花径”所在地,才有了这座集中了奇花异草的山上公园。“*也要伟人扶”,这“伟人”是不是应该包含石工一族呢?
出花径,至锦绣谷。此谷位于庐山西北部花径湖畔,由大林峰与天池山交汇而成。这块开向西南的山间凹地,经过第四纪冰川的反复刻切,形成了一个平底陡壁的幽谷。四时红紫匝地,花团锦簇,故名“锦绣”。女儿称她见过北宋王安石专门赞美锦绣谷的诗:“还家一笑即芳晨,好与名山作主人。邂逅五湖乘兴往,相邀锦绣谷中春。”我们走在1979年后开辟的步行道上,因少攀援之苦,得以从容揽胜。谷内雾落石出,引人遐思。但见怪石嶙峋,形态各异,奇峰怒拔,或如老翁昂首,或如观音梳妆;或似出水青蛙,或似扬鬃野马……活灵活现,妙不可言。感谢自然造化,“让这些石体在没有禁锢、没有成式、无羁无绊、无拘无束的大环境中自主自在,全力以赴地创造自己。”
走到锦绣谷出口,仙人洞在那儿候着呢。只是此洞已非彼洞,欲寻陈迹则迷,昔日透着古野气息的石洞已被装扮成堂而皇之的洞府,金灿灿的吕洞宾塑像坐在里面享受旺盛的香火……
御碑亭在仙人洞附近,顺便一览。亭石门上有副对联:“四壁云岩九江棹,一亭烟雨万壑松”,写得挺大气,而于御碑本身,碑文为明太祖朱元璋出于感恩所写“周颠仙人传”,我不想恭维。天下名山僧占多,世人已颇有微词,和尚出身的朱皇帝偏赶来这里占用资源注册扬名,和那些文人雅士争地盘,多少显得小家子气了。
大天池附近,随处可见宋、元、明历代石刻,有的命名景观,有的点评山水;有赞誉、有慨叹……刚劲有力的书法,引人入胜。逡巡其间,不时于心底萌生共鸣。似这样以只言片语对庐山作点睛之评的.石头,虽然不像庙堂里的碑刻那样显贵,但多得自然之趣,毫不委琐,非仅是景观中的点缀,更是庐山文化的重要细节。我们得以透过它们探求古代仁人之心,与之进行跨越时空的对话与交流。
在庐山北线观石,若论“奇伟瑰怪非常之观”,非龙首崖莫属。此崖位于大天池侧门外数百米处,我在观赏了大天池附近之石刻后,即乘兴沿石阶而下,俯视之,叹为观止:乃自然造化成就其“奇、险、危、悬”之特征。那崖形似两块巨石,一块直立,深不见底;一块横卧其上,直插天池山腰,上覆劲松,如迎远客;下临绝壑,深难目测,好一个苍龙昂首!置身崖上,耳闻汹涌澎湃的松涛和山泉击石的巨响,声如万马奔腾,鼓角齐鸣。此时此刻,我不由引吭高歌:“抒豪情,立壮志,面对群山……”临龙首之崖,养浩然之气,幸甚至哉!
匆匆一日,所见者,不过匡庐一角,那含鄱口之气势、五老峰之陡峻……那些藏在云雾里、植被下的峰岩,该是怎样生动的表情?那些没有名号的峰岩,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或许并不在意游客眼神的冷暖。它们用沉默回答赞美或挑剔:清高或孤傲,伟大或渺小,卑微或高尚……用不着那些残诗病词去絮叨。它们是托起名胜景观的手掌,却远离了世俗的热握……
庐山的石头啊,我该怎样读你,才能感知文化名山博大深邃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