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小镇采莲船的散文

  家乡小镇,长不足一公里,有大小两道河流蜿蜒流过。小河绕镇西潺潺淌去,水不淹脚脖;大河横贯镇东,深不没膝盖;然而,一到春节,却有百舸千舟,飘飘悠悠,汇集而来。

家乡小镇采莲船的散文

  船上的彩灯,与一街两巷门首的各式灯笼交相辉映,璀灿夺目。加之喧天锣鼓,悠扬笙歌,真个良宵美景,浑然天成!异乡之客设若前来,必有置身于古盛世时的秦淮河上之感。

  小镇的船是彩莲船。亦有龙舟、凤艇。都是竹制,麻扎、纸糊,色染,是专门供春节时玩的。玩船,家乡小镇也不知玩了几多年,玩了几多辈。早在我的孩提时代,清楚地记得有一大批“玩家儿”。玩也有“家”吗?小镇上读书识字的人虽多,也不去抠字眼。对于那些扎船、玩船、撑船荡浆的,还有装摇婆的,掌鼓板的,统统冠以“家”一一玩家。没有高下三等的职称。玩家儿在这个小镇上是受人尊重的,令人羡慕的。黄衰青接,小镇上的玩家辈出无穷。他们不象如今有些光拿国家工资而不工作的“玩家儿”那样讨人厌恶,落人闲话。

  采莲船最是扎得好的,当推已经过世的刘吉夫。小镇上的船一直保持着他的式样美观、轻巧利落等特点,前后高矮,长七短八,尺寸卡得准,“坐”(实为驮)得合适。不显沉,不绊脚,大姑娘,小媳妇们爱“坐”。

  一俟坐起来,船蓬顶上用絮棉粘起的红顶仙鹤,频频点首,向观众们致意,向玩家们致敬。它,一爪卷起,双翼展开,似扑似纵,如飞如跃。老婆婆们“咬咬”耳朵,手一指,拍胯叫绝:“做活了哇!”船头的两盆荷花,也如朝晖染就,玉白里透出粉红,鲜嫩嫩,水灵灵。此刻,蜻蜓、蝴蝶若不去冬眠,非扑上去不可!

  只听得锣鼓一响,玩家儿们迅速聚了拢来。各各毛遂自荐,充任角色。嘴巧、舌尖,会拉歌,能见啥唱啥的当太公。不多害羞,落落大方,能见景生情,敢与太公答对的大姑娘、小媳妇,当太公的老伴-摇婆。这摇婆头包黑纱帕,梳个大簪巴,本来很漂亮的脸上,在显眼处做颗大黑痣,或是点上几处麻子。双耳各系一枚大鞭炮或是两只干红辣椒,手摇大葵扇,走一走,摇几摇。那“耳环”摇摇欲坠却又落不下来。好笑人。坐船的是“小姐”,荡浆的是“丫环”,一律乔装打扮起来。

  小镇上坐船的“小姐”是贵族,要丫环、太公、摇婆侍候她。心眼多的丫环,精明的太公,能干的摇婆不仅会“侍候”小姐,而且会摆弄小姐。这种“摆弄”的过程,就是玩的过程。各色人物时唱时白,说念做作,妙趣横生,引起观众们一阵阵欢笑。

  最近这些年小镇上的人们玩船的.兴头特别大,小镇上玩船,有些老规矩。船既开出,从街头至巷尾要家家到,户户落。不能少拜、漏拜一家。若是“卯”了哪一户,那一户非找到玩家们论理,质问谁的门楼高些,脸面大些是怎么的?问得玩家们答不来,难*。所以,内行的玩家就知道“可少拜一村,不可漏拜一户”的规矩。在街上,门连门,户连户,有时几家一齐放鞭,玩家们避免争礼性,就把船头顺向街口,打个公场子,尽兴地玩起来,使尽浑身解数:开船,跑滩,过漩窝,绕礁石,忙得太公前遮后挡,急得摇婆汗直淌,随着锣声的抑扬顿挫,彩莲船上无论是谁都是争先恐后,步调一致,配合默契,煞有介事。其实,做什么事都要同心协力。“彩船”不也这样吗?就怕撑篙的撑进篙,拉纤的拉倒纤。当然,就一条船而论,太公是关键所在,手眼身法步,半点马虎不得。玩船到最激烈时,彩莲船的太公就使出绝招——“滚州”。蹲下地,双手抱足,勾住头,滚成一团,滚呀滚,滚得溜溜圆。船也随着打旋子,颇象狮子滚绣球,引起阵阵喝彩声!

  说来,玩船的程序就那么几套。主要的还是听玩家们唱花鼓子歌。他们能从前三皇后五帝,唱到街坊邻里间的三兄弟四妯娌,以及兄弟情分,婆媳关系;从一家一户的家庭现状,唱到以后发家致富的美好前景。更重要的是宣传了党的政策,国家大计。真个唱无巨细,无所不包。往往有没当上“正式”太公的玩家们前后跟着船,与“正式”太公拉歌对歌,把气氛搞得更加活跃、热烈。

  玩船的高潮是正月初三、四。小镇周围方园几十里地的船给本乡本土拜罢了年,务必要到这个小镇上汇拢,谓之跑口岸。这一天,各式各样的船一艘艘从山尖上飘来,从坡头上荡来,从树林里钻来,从沟底里冒来,从大桥上划来,从小路上绕来……一时间,整个小镇,花花绿绿,五彩缤纷,目不暇给。小镇缺水,这会却成了彩莲船的世界。玩家们歌场会面互道平安,互报丰收消息,妙语如珠,俏歌似潮。船上是歌,船下是歌,街头是歌,巷尾是歌,小镇成了歌的海洋。锣鼓手们相会,互相点头致意,手上用心,敲得有板有眼,代天地而喧声,欢庆又一个太平岁月的到来;歌唱人间之美好,生活之火热,人生之幸福,理想之美妙,前程之锦绣。

  春节又要来了,不知家乡小镇又要汇拢多少采莲船,又要载来多少欢乐的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