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月夜散文
随着最后一袋夏粮的装袋入仓,月色已不动声色的爬上了院墙头。仿佛是想早一点褪掉人们那心头的炎热,今晚的月亮,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早,也更圆。
年迈而节俭的父母,早早便熄灭了家中的灯火坐在院中。父亲边悠闲地呷着杯中的茶水,边满足地望着房角那堆将袋子撑的涨鼓鼓的夏粮,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同月色下的母亲诉说着今年的丰收与喜悦。
月亮渐渐地升高了,父母的交谈声,随着整日劳累席卷而来的倦意,慢慢地低了下来。墙角下那畦被母亲精心打理的小菜园中,却正在月色的沐浴之中演奏着一首欢快而活泼的成长之曲。墙外巷道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小女,迷迷糊糊地哼着那首熟悉的童谣。
素月分辉,银河共影,月光的笼罩下,庭院里一片平和静谧。院墙边晾衣绳上的数件衣物,在月色的撩拨下,和着那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微风,淡淡地勾勒出父母劳作的剪影。邻居家院角的那株大椿树,比往年更高了,也更大了。树上那最茂盛的枝杈里,偶尔时传出雏鸟的“吱吱”叫声,或是她也在对着月色,急切地召唤着母亲的归来吧。听,墙角里断断续续地响起数只蟋蟀阵阵清脆悦耳的鸣叫声,咦,那是蟋蟀们又在唱起了欢快的小夜曲了!
好久没有在月色下的家中呆过了。这月下的故乡,是否还和孩时的一样?
独自漫步在村中的巷道上,这轮圆月散发出淡淡的银光,点衬着头顶那星星点点的夜空。夏日的夜,没有了云雾的遮挡,少了些飞鸟的掠过,于是显得越发明亮,这在往常的城市之间,是很难见的。瞧,自家新建的厦房上那洁白的瓷砖在月的映射下,反射出道道银色的光。一时间,故乡的月夜,在这一片又一片的波光涌动中变的如此的深邃和幽蓝。
巷道中,白日的喧闹已经完全褪去,淡淡地,只留下一两声夜虫的呢喃,间夹在田野之间的麦香之中,似有似无地在耳边,在鼻间。此时的月光,更加地柔和,两侧的路灯却像是要同月色争辉似的,瞪大了眼睛,努力地照耀着路上的每一处。东家的农具尚依在门外,或是因主人们一天的忙碌,已无暇照料,只顾享受着诱人的凉爽了;西家的耕牛还拴在门口的核桃树旁,正惬意地卧在地上慢条斯理地反刍着,时不时地甩着那条细长的尾巴,漫不经心地驱赶着身上数只不解风情的蚊蝇;村口电杆上贴着写有“百年好合”的喜庆贴纸,那是一户结婚人家留下的。在这如水的月色之下,婚姻的喜庆和夏收的`喜悦正在被共同见证着。
踩着朦胧月色投下身影,缓步踱出了村口,在这空阔的乡村天地之间,那一缕沁人的夏夜之风,那一坦坚实的晒麦之场,那绰绰影影的乡间厦房,那一株株苍桑挺拔的柿树,究竟是玉色下的臆创,还是明月里的原乡?亦是幻梦中的天堂,或是记忆里的过往?
一片蛙声拉回了我的思绪,那是村头涝池里传来的。这口半亩不到的涝池,曾经承载了我无数次孩童时的欢乐,镌刻着乡邻们在田间的点滴辛劳,也记载了我每回走出家门的身影。月色之下的她,虽无江河奔流齐震撼之动势,却有天光云影共徘徊的静态。随着年复一年的时光轮回,她也默默地经着夏暴水涨,遇着冬寒冰封,仿佛一个包容众生的大千世界。
涝池边上的那株老柳,还是那样的形态苍莽参差不齐,高大壮硕的枝干横倚斜出蒙络交翳,向池面垂下万千绿梢,形成一个梦幻的柳梢林。梢头随风点着水面,沾染着月色光的洁白,闪动着池水的涟漪,映得半空的的月色也跟着波动起来。顺着路边的涝池入口处望去,池水清粼粼一片,真真应了那句“表里俱澄澈”,此等怡然心会之妙处,总是难与君说。水畔处躺着几块水蓝色大青石,在村妇们经年累月的洗浸和抚摸之下,逐渐变得细腻温润,清丽如玉。在这月下再次独自抚摸,总觉得她们一定出身《聊斋》,要来这乡村涝池续一段前世姻缘。
田间,时时响起收割机的轰鸣声和乡人的谈话声,那是尚未收割完的人们正趁着夜色,争分夺秒地抢收着。远处,两条灯光绘成的长龙向着两侧尽头不停要延伸着,那是改道后的国道和高速公路上繁忙的车流。或许,他们也在这广阔的月色之下,奔向着他们那日思夜想的目的之地?
在这明心如洗的皎洁月光中,望着月下的一草一木,一池一景,忽然之间,我才知道,自己已走得太远,太久,是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