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优秀散文
人们常说,夫妻就像“人”字的两个笔划,相互依存,相互支撑。然而,笔划有长有短,谁是长的那笔,谁是短的那笔,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甚至当事人自己也未必清楚。
有一对夫妻,男人是20世纪5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退休前在一家大型国企担任领导,身份和社会地位即使不说显赫,起码也不低下,文质彬彬,受人敬重。女人与男人同村,小学都未毕业,行事风风火火,嫁给男人后便跟着走南闯北,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到城里后才有了一份普通的工作,下班后喜欢窝在家里,退休后更是很少抛头露面。
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个典型的夫唱妇随家庭,男人毫无疑问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既是经济支柱,也是精神支柱,就像“人”字中长长的那笔“撇”,高高地立在前面;而女人在这个家庭的`重要性,显然无法与男人相提并论,自然是短短的那笔“捺”,悄悄地躲在后面。
不仅外人这么看,男人也一直这么认为,直到退休后。
闲下来后的男人不久便发现,女人才是这个家庭的运转核心,家里的多数事情,离了他可以,离了女人却绝对不行。他原来只是上班,把工资交给女人后便万事大吉,进家门后从来什么事情都不做,不用做,也不会做,退休前甚至连家里的钥匙都不用带。退休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家里还有这么多事情需要做,而他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一个大活人,却帮不了女人什么忙,有时还会帮倒忙。一年中偶尔有几天女人不在家,他就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于是他终于明白,支撑这个家庭的是女人;自己过去、现在以及今后,都绝对离不开她。
后来男人得了重病,家里的女人更是成了他的靠山,须臾不可离开。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他将走在她的前面,而不是相反,家庭不会因此坍塌。
终于有一天,医院重病监护室里,男人到了弥留之际,气若游丝。但是,他仿佛还有心事未了,始终不肯闭上眼睛。
陪在床前的女人因为早有思想准备,泪已流干,此时反而显得异常平静。倒是两个守在病床前的成年儿子,满面泪痕。
此刻,男人心里清楚,他将不得不离开这个他依赖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此后如何,他像一只迷途的羊羔。
男人的心思,两个儿子并不清楚。
“爸,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交代我们,我们一定按您说的做。”大儿子伏在男人的耳朵旁边轻声说道。此时,由于男人对自己的病情了如指掌,家人对男人便不再有任何隐瞒,对涉及死亡的话题也不再忌讳。
男人没有说活,眼睛仍然用力睁着,嘴唇颤动着,好像想说什么,又不愿意说出来。
“爸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妈妈的!”小儿子也向男人保证。
男人仍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痛苦。
女人朝儿子们摆了摆手,制止他们再说下去,然后把头转向男人。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啊,这辈子就没有做过一顿饭,没有洗过一个碗,连菜都不知道怎么切,饭不知道怎么煮。一个人到了那边,可怎么过?”女人的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男人说。
但男人分明听得清清楚楚,眉头紧蹙,表情似乎更加痛苦。
“可是,没有办法,不去不行啊!”男人仿佛用尽最后力气,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地挤出这几句话。
“你一辈子都胆小,怕狗怕猫怕小偷,连个耗子、蟑螂都不敢抓,从不与别人争什么,没有我,你在那边碰到事情可怎么办?”女人继续轻声说道。在女人眼里,男人仿佛只是暂时离开,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她仍在操心他的起居。
男人无力再说话,泪从眼角慢慢渗出,流了下来,紧握的手也有些放松。
“听我说,到了那边如果没有办法了,就什么也别做,只要在家里等着我就行。”女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轻轻地放在男人手心里。
“记住,把家里的这串钥匙带好,在家等着我就好,我会回家,我一定会回家找到你的。”女人伏在男人的耳朵上轻轻说。
男人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钥匙,便无力地放开了。随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故事,男人曾是我的领导,故事则是女人亲口讲述的。听完这个故事,忽然觉得,夫妻中“笔划”的长短,是难以区分也没有必要相比较的。“人”字中躲在后面的那笔短“捺”,往往可能是家庭的主要支撑。试想,没有这笔短“捺”,立在前面的长“撇”如何依靠,如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