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蝴蝶飞过田野散文
一只蝴蝶,慢慢地从地的那一头飞了过来。她上下翻飞,左右盘旋,以某种极富诗意而又优美的动作,在一块麦田的上空翩跹着。
她是一只黄色的蝶,有着明亮的翅膀和一对长长的触须。在整块麦田绿色的背景下,她更像一个轻盈的舞者。在一棵高高仰着头的青稞穗上,轻轻地落了下来。然后,合拢双翅,静静地伫立着。
她在做什么呢,我想。此时的我,正在地头上闲逛。
一地的麦子,都微微地扬着头。它们,正以某种人们看不见的力量,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成型。一天比一天更加的饱满起来。以无比的力量,迎接着正款款地向它们走来的夏天。大地,多么的富有情意呀,只要你给它撒了种子,它一定会回报你一个丰富的世界。
苜蓿,已脱去了春天涩涩的嫩绿,呈现出另一种深沉的老绿来。杆茎,更加的壮大。一些早开花的,正把黄色或是紫色的花朵,悄悄地挂在枝上。汁液饱满的苜蓿,是这个季节的牛羊的好饮料。有农人在地里霍霍地割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迷醉的气息,更使人不得不怀疑,生长在大地上的草们,花们,树们,是不是也正在经历着一场密不可宣的爱情故事。
她是一只有着美丽故事的蝴蝶。从一朵花上,飞到另一朵花上。或者,从一棵草出发,抵达另一棵草的身边。总之,她会让白豌豆花变成紫豌豆花,也会让粉喇叭花,变成红喇叭花。甚至,还会让长在沟渠边的一丛黄花苜蓿,到了第二年,变成一种开着紫花的家常苜蓿。
我悄悄地拿出手机,对准了她。
镜头中的蝴蝶,在一片绿色的麦田里,显得异样的孤单和美丽。她紧紧地合拢着翅膀,一对细细的触须,轻轻地颤抖着。似乎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对窗前的棱花镜里,在往脸上扑胭脂。她知不知道,她的祖先中曾有一只蝶,入了庄周梦中呢。或许,她压根就不知道庄周是谁。生活,你想让它简单,它就简单,你想让它复杂,它一定会复杂的。
有点远,否则,我就把它抓在手里了。在美好物的面前,人都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占有欲。但却常常忘了,所有的美,都是大自然恩赐给人类的,是人类共有的。前几天,在草原行走的时候,一只白色的蝴蝶,落在香柴花上。它是一只受了伤的蝶,我轻易地就将它抓在手里。她无力挣扎,无可奈何,即使我把它扬起,仅仅挣扎了几下,就又无力地落在不远处了。她会死去吗,世界上,美的事物都是短暂的。她属于草原的,草原就是它最好的归宿。它从春天的某个角落里来,又消失在了夏天的某个地方。生命无所谓贵贱,只要你在生的日子里好好地活过,那么,生命的长与短,又有什么重要呢。
麦田里的那只蝴蝶,轻轻地起飞了。她向不远处的`一块向日葵地飞去。向日葵金色而又亮丽的花盘,深深地吸引了她。她急急地伸出触须,甜蜜地吸食那些金色的花粉。另一只蝴蝶,也从不远处飞来,落在花盘里。一同在花盘里的,还有一只折腰蜜蜂。这个长着一根长长刺的家伙,一当看到人,马上就伸出利剑刺你一下,然后逃走。让你的身体的某种留着一个大包子,也让你从此对它又敬又怕。据说,一只蜜蜂,刺了人之后不久,它也就死去了。那它为什么还用生命作为代价,来伤害也许不并伤害它的人类呢。世上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许多事情真的不是我们人类能预料到的。
这是一只有点潦草的蜜蜂,它急急地吸食了几口,就飞走了。还有一只笨头笨脑的花蜜蜂,把整个的身子都栽到花蕊里吸食。小的时候,我们常将它抓了,关在瓶子里。看它急得乱飞,嗡嗡直叫,我们感觉很快乐。如今想来,童年的时光,就是由一块一块的快乐构成的,蜜蜂还是那只蜜蜂,人却不是那个人了。若果现在的年龄,捉了一只蜜蜂,关在瓶子里玩,那一定会被人认为是神经不正常了。
两只蝴蝶,它们似乎早就认识了,前后在花盘里停了不到三分钟,就一前一后的飞走了。顺着茂密的玉米地,一上一下,左右盘旋,飞到了沟渠那边的一片打碗碗花上。一只落在花朵上,一只落在旁边的一根牛筋草上。
打碗碗花底下,是一个小小的蚁洞。一群蚂蚁,正在忙忙碌碌地奔跑着。有两只,合力抬着一只胖胖的虫子,正往洞口搬运。另有一只,不知从哪里捡来一颗去年的麦粒,费力地拖着往前走。比起蝴蝶的悠闲来,它们真是太忙碌了。如果我们人类,能做到身体像蚂蚁一样忙碌,而心灵又像蝴蝶一样*地飞翔,那该是多么幸福呀。可惜,许多人不懂。
蝴蝶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起飞了。它们落在了一块开着紫色花朵的苜蓿地里。
油菜花开败之后,苜蓿地就成了飞虫们的乐园。几乎,所有的蜂蜂蝶蝶都来这里了。黄色的、白色的蝴蝶,金色的蜜蜂,还有背着七个星星的瓢虫子,没有名字的小蛾子,甚至,令人讨厌的苍蝇也来凑热闹,不过此时,它只是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人讨嫌它的。它们喧嚣地挤在一起,嗡嗡嘤嘤,好似在开一场小生命的大聚会呢。
高处的树上,鸟儿们也唧唧喳喳地叫着。有花喜鹊,野鸽子,还有啄木鸟,麻雀和山雀儿。树是鸟儿们的乐园,鸟儿们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就像孩子们在场院里跑来跑去一样的快乐。庄稼正地生长,田野有足够的食物来养活这些大地的精灵们。它们在田野里,树枝上,地埂下,热情而幸福地养儿育女,完成生命赋予自己的使命。
吸食了足够的花蜜之后,蝴蝶要回家了。她们的家,就在田野里某朵花瓣里。而我们的家呢。暮色之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想到了回家,想到了那种炊烟袅袅,锄荷日归的田园生活。小时候,每着暮色来临的时候,后院的马三叔,就把他放牧的上百只羊往家赶。那时,他放牧的不仅仅是自己家的羊,还有代放的别人家的。他从村子的上游赶着羊回家,各家各户都打开大门等在自家门口等羊。一时之间,羊就像潮水一样的从门口涌了过来。张三奶奶端着一升青豆子叫一声:豁耳子、瘸羊。二只羊就从羊群中跑了出来,颠颠地跟着三奶奶进了院门。我和弟弟们直着嗓子叫自家的那三只羊,它们扛着脖子往前跑。弟弟急了,一把拽住了羊的尾巴,我跑过去抱住羊头,拚了命才将它们领回了家里。到了晚上,忽然发现老母羊不见了,原来它是去找它的羊宝宝了。
这样的日子,已渐渐地消失在记忆里了。眼前的村子,炊烟稀疏。听不到人喊,也听不到羊叫,只听到一阵一阵的风,从村子的这个角落,溜到另一个角落。零星传来的狗的叫声,也那么的苍白无力。苦守着村子的老人们,梦里是不是也还有一只美丽的蝴蝶在飞呢。那蝴蝶,是不是他们对村子未来的一种梦想呢。村子是不会消失的,就像蝴蝶永远不会消失,它只是有时是一只蛹的方式出现,而有时是一只蝶的方式出现罢了。
暮色之中,我也像一只蝴蝶,慢慢地飞行在自己的田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