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汀杏花雨抒情散文
世上许多东西,你经常挂在口头,但你不一定很清楚。
就拿杏花来说吧。按理杏花我是熟悉的,童年时的隔壁就有一棵好大的杏树,陷在屋宇之间,成了我对一个季节的念想。可这念想中,唯对熟透的杏子记忆犹深,那种恰到好处的金黄,那种婴儿脸一样的柔软,那种酸中微甜、甜中微酸的味儿……小孩子的嘴离心最近,只记得结的果,不知其叶、其花,甚至也淡忘了它曾有的青涩。
在一个午后,我与朋友到了尧河滩头的那一片杏林,才知杏花的颜色并不那么单纯。我的印象中,桃红柳绿杏花红,一树梨花白如绒。那远远望去的一片白色,如树积雪,在苍山的背景下格外晃眼的,肯定是梨花了。从小路拨开荆棘,顾不了苍耳沾衣,蜂蝶乱舞,就钻进了林子里。孟春微寒,不大的白花附在枝中,像人在寒风中瑟缩着。可不解的'是花萼微红,长开的花大体是白的,不过上面又有一丝似红非红。不像旁边的桃树,懒散地开着几朵永远的粉红,虽无精打采的。朋友说,桃花红,梨花白,春来百花各有色。话音未落,正在林边砍坟的男人接口道,这不是梨花,是杏花!是杏花?“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能当商品交换的,不说艳丽,起码也有一定的朵儿,可这杏花那么的小,小得近乎猥琐。 我带着满腹疑问徜徉在杏林之中。
还好,有关杏花的记忆残留还有一点。不错的,王安石的《北陂杏花》就开在水边的高坡上。“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在春水边,生长环境相似。风吹如雪,我也信。刚冒出来的小米粒,被料峭春风刮一下,我估计也是纷纷坠落的,可花影妖娆总也想像不到的。砍坟的男人说,现在天刚暖一会儿,它就冒出来了,若过一段时日,它开得可欢了。我这才知道早花也如少女的青涩,风韵姿色是不及少妇的。
江南的杏花不太稀奇,地头阡陌不经意也会遇到一棵两棵,可当她让一片土地沦陷其中时,她就与人类的文明史同在了。家乡池州的杏花村就是如此。杏花在池州成了一个永恒,杏花村因杜牧而远近闻名。当江南烟雨朦胧,连月不开时,杏花却开得恣意。雨催杏花开,杏花随春败。飘落的是雨,飘落的也是杏花,有时竟不知飘的是雨还是杏花。哦,我真的想起来了。不等我说,朋友吟起了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江南的春雨,竟有了花的蜜意——绵软含情,娇羞作态,如女子暗藏风情月意。将江南春雨,叫做杏花雨,这样的诗意称谓,我想也只能是水乡江南独特的人文情怀了。
朋友说,你那教育文集不是叫着《杏林杂弹》,你不了解杏花?我真羞对杏花。我引用过葛洪在《神仙传》记载的“董仙杏林”的故事。我可只了解其记载的内容,竟忽略了杏花的形态与品质。真的愧为杏林中人。我连忙坐在杏树下,打开手机,找到了有关杏花的页面。宋代诗人杨万里的《咏杏》五绝跳了出来“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
杏花外表不招摇,她白得不纯粹,红得不彻底,红是初生态,白是成熟时,非天工不能至也。可许多诗人的笔下总让杏花以红妆现身。“红杏枝头春意闹”太过喧嚣;“一枝红杏出墙来”又显风骚。相对来说,我倒喜欢她的白来。我想像着,她在江南烟雨时节,随风飘零,与雨同行,以幡样的素白,祭奠江南的春色。
满山芳草绿,一汀杏花雨。在这个下午,我才真正地认识了杏花雨这个江南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