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吃新散文
“吃新”又叫“尝新”,即在早稻成熟开镰收割之前,十里八村,各家各户,就会用新谷舂米做饭,用新米做成米果,然后杀猪宰鸡,大摆宴席,大宴亲朋。第二天,人们就开始一年中最忙的“双抢”了。后来,这一习俗逐渐演变成我们安福的一个传统民俗节日了。
安福的“吃新”,源远流长,据《安福县志》记载,可以上溯到周代。今天,在安福民间还流传着“吃新”来源的传说,这让“吃新”习俗变得原始和神秘。相传,在很久以前,洪水泛滥,武功山周边地区是一片泽国,武功山成了一座孤岛。人们纷纷避难到武功山上,但因为走得急,什么也没来得及带,人们缺衣少食,生活陷入了困境。一天,一只大花狗泅上了孤岛,从尾巴上抖落数十粒稻种,人们赶紧用这些水稻种子,播种繁衍,终于解决了吃饭问题。你看,这沉甸甸的稻穗,多像那弯弯的狗尾呀。后来,每年早稻收获之前,人们都要举行家宴,让大花狗尝新,以表谢意。还有一个传说,说的是武功山有只“白雾妖精”,每年的夏收前都要吐出白雾,把农民即将收割的稻谷毁掉。有一天,“五谷神”将“白雾妖精”打败了,铲除了这个*,拯救了黎民百姓。为了感恩,人们在新谷开镰前举行宴会,请五谷神尝新,以致谢忱。
当然,这些神话传说的真实性,我们不必去深究。在远古时期,人们生产力水平低下,面对强大的自然,他们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奈。所以,他们敬畏自然,祈求上苍,希望有一种“神”的力量,能帮助他们,让他们能够生存下来。而这些想法,便演绎成了远古的神话。我想,我们安福的“大花狗抖稻种”和“五谷神铲除白雾精”的传说,也是如此,但它却给后人传达了这样一些信息:粮食,得来不易;吃新,是为了感恩;吃新,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今天看似普通的水稻,却是经过了万年的驯化。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水稻走过了由野生稻到人工栽培稻的`艰难历程。可以想象,那种刀耕火种的年代,那种兽骨石器的年代,那种铁犁铁耙的年代,生产稻谷,多么不易!因此,每当稻谷丰收的时候,人们的兴奋和喜悦,自然需要有一种仪式来表达。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吃新”的习俗,就应运而生,而且从古至今,绵延传承,成为一条亘古不息的文化血脉。
记得小时,我家隔壁的张婶,每年的夏收季节,总要带上好酒好肉,去洋溪镇田里村的弟弟家“吃新”,年年如此,从不间断。那时,我就问母亲:“为什么我们这里不吃新呢?”母亲笑着说:“我们也会吃新呀,只不过形式不同罢了。”原来,我们村的“吃新”,就是将新谷挑到村庄西头的水碓里舂成米,然后将新米用脚碓打成米粉,最后用印斗做成观音米果。小时候,我们吃着这种甜甜的米果,心里甭说有多高兴。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习俗,到了夏收夏种的时候,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会来帮忙,自然主家要好久好肉招待,所以就有了“大人喜欢莳田,小孩喜欢过年”的说法。要我说,我们小孩也喜欢莳田,因为家里热闹,而且可以打牙祭哟。
相较于我家乡的“吃新”,安福南乡的“吃新”,场面要隆重得多。今年七月,早稻笑弯了腰,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黄金般耀眼的谷粒,像珍珠一样缀满枝头。应武功山文化研究会马会长之邀,我们来了到金田乡柘田村,亲身体验了一把南乡的“吃新”节。
“吃新”节仪式是在上午九点开始,灵佑庙前的平地上,早已聚满了村民和游客,各路媒体集中地蜂拥而至,十分热闹。随着主持人的一声“江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第四届柘田吃新节现在开始”,现场鼓乐齐鸣,锣鼓喧天,鞭炮声声,焰火灿烂。首先,村民端着条盘,条盘上盛有三碗斋饭,斋饭上搁着稻穗,还有肉、鱼及其它祭品,恭恭敬敬地将条盘举过头顶,对着“五福神”菩萨塑像行礼。那些没有准备祭品的村民,则行跪拜之礼。所有行礼的村民,无不虔诚之至。接着,彩旗方队、凉伞方队、二十四仙方队、舞龙方队依次进入“灵佑”庙祭祀,钟鼓齐鸣,余音袅袅。然后,主祭人黄果贤,身穿一身红褐色绸质衣裤,头戴黑色礼帽,胸前挂着一块写有“江西省非物质文化传承人”的金质铭牌,神色庄重地来到庙前平地*,对着前面方桌上写有“丰”的一束稻穗和一大盘祭品,行三叩九拜之礼。礼毕,村民们又三五成群,进行叩拜。随后,是舞龙表演、快板表演和太极剑表演。最后,是去各家各户“送龙”贺喜,每到一家,都是鞭炮齐鸣,十分热闹。“送龙”结束后,大家共进午餐。说起这个午餐,菜品丰富,猪鸭鱼肉,时令菜蔬,样样俱全。最难忘的是“晒背肉”,由大块猪肉烹制而成,据说吃了“晒背肉”,就要下田开镰收割稻子了。
其实,柘田吃新只是南乡“吃新”节的一个代表而已,在洲湖、洋门等乡镇也保留了这一风俗。不过由于外出打工的人很多,村里年轻人较少,再加上资金问题,所以,这种习俗有淡化的趋势,有的村干脆就不搞了。
我很担心,“吃新”,作为一种农耕文化的记忆,随着时代的发展,可能会逐渐消亡。在柘田村,我曾经问过几个小男孩,说你们觉得“吃新”节好玩吗,他们的问答让我大失所望。
也许,我们在发展经济的同时,正在失去对自然的敬畏,对农耕文明的记忆,对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
安福“吃新”,还能“吃”多久?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