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村庄散文随笔

  这阵子夜间总是梦见老家的人和事,活龙活现的。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则是夜有所梦,而日有所思。稍得闲,就被夜间的梦境所困扰。

渐行渐远的村庄散文随笔

  这天早晨,我早早起了床,安排好手头上几件要紧的事,收拾收拾准备去老家一趟。我将同学、朋友之间往来的一些礼品整了一大包,父母虽然没了,见叔叔婶婶焉能空手。我敞开衣柜,穿上运动休闲装,又一想,不够意思,这不能显示我的身份,村上的男男女女都知道我在外混得有模有样,应该给他们“应该”的形象。

  我下了车,踏上村庄的路,阳光金灿灿的,微风迎面扑来。虽是深秋的季节,我脸上却洋溢出春天般的神采。通往村庄的路不宽,估计一辆车经过,行人得挺直腰板,否则“亲吻”。道路两边的荒草与小树,一个个争着出头,树枝划扯着我的上衣,荒草纠缠着手上的包,我踉踉跄跄进了村。

  刚进村迎接我的是两条狗,一条黄的,一条花的,冲着我汪汪直叫。我没有讨厌来迎接的“朋友”,它们张着嘴叫,我是咧开嘴笑。我是一边走,一边与来者逗。由于这两条狗造势,忽然又上来三条狗,四方围住我,使我寸步难行。我顿时收住了笑脸和兴奋,一阵惊慌。还是叔叔眼神好,大老远的就看见了我,解了我的围。

  叔叔抱怨我,回来也不吭一声,中午吃什么?我与叔叔寒暄了几句,便知堂弟夫妇在什么地方打工,侄儿在哪里上学。我提出要到父母坟上看看。叔叔让婶婶到菜墩上揪几把熟菜来,自己找了根一米来长的树枝棍子陪我去上坟。叔叔在前面走,他用棍子拨开窄窄田埂上的草,让我看清路。路是看的清,但是看得清没有用,还是坑坑洼洼,行走艰难。坟地在村后的一片荒坡上,如今已是片树林,远听鸟在林间唱,近看鸟在林中闹,这儿是鸟的家。叔叔在前面低头哈腰引导我,我学着叔叔的样子,在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一步一个脚印。在一堆土丘前,叔叔停住脚步,我意识到我的父母就安歇在这里,顿时心口阻得慌,喉咙哽咽,不能言语……很长时间叔叔将我拉起,劝导我。我随着叔叔离开这里,离开这既属于鸟的又属于我父母神灵的天堂。

  回到叔叔的家,婶婶在做饭,我则在叔叔的陪同下在村里转悠。叔叔告诉我,村上最兴旺时候,达到近百户人家,人口超过四百人,现在老的走了,后生们住进了城,有的在外地打工混得好的就在那儿落了户。现在村上就剩下九户人家,十七口人,年龄最大的八十九,最小的也有五十七岁。村上的养的狗比人还多,不养不行啊,一到天见黑,家家户户把门关,村里有什么动静,没有人出来,只有狗闹,还真管事。叔叔的叙述也勾引起我许多的记忆:我们村有九条巷,其中有一条巷地面是用石板铺成的,人们习惯称呼石头巷。石头巷的.巷口入口稍窄一些,越往里面走越宽敞,所以祖先们就认定这条巷是条吉利巷,越走越宽广。谁家的大小喜事都愿从这条巷里走,办事就是图个吉利,图个顺畅。我与叔叔沿着这条石头巷走,这巷里还住着三户人家,这三户房子都非常陈旧,亟待维修。住户老人们苦笑着说:还修它管啥用,住一天算一天呗。这些老人宁可这么将就着,也不愿与子女们住在一起,说住在城里不自在。屋要人住,船要人撑。没有人住的房子,就更槽糕了:有的倒了山墙,山墙被爬墙虎漫过,极像一座绿波;有的塌了墙沿,坍塌下来的墙头上长满了草。有的屋面漏了一个大窟窿,里面居然还长出一棵棵树来,满眼颓废迹象。石头巷在我小时候印象中,是无比地神奇:它平整,光鲜,任你下多少天的雨,多大的雨,路面不积水,雨停穿布鞋可以行走。如果你有一双塑料底鞋走在上面,嚓嚓地响,甭提多精神呀,就是关上门,听到这声响,大姑娘小媳妇也要拉开门看看穿鞋的人是谁。

  村上还有一条巷,住了几户姓宋的人家。这几户都是以往从外地迁来住的,属于村上的异姓户,所以这条巷被称呼宋家巷。宋家巷户数少,村上老了人,不管在村子哪个角落,都抬着棺材从这条巷里走,久之,被称为丧巷,宋家巷的住户从没有人出来吱声。这个习俗自古至今就一直这么延续着。我们走进这宋家巷,现在巷里只住着一户人家。叔叔介绍说,这条巷里的人丁可兴旺呢,在外面做官的多,大学生多。经商的多。宋家巷虽然人丁兴旺,可是人走巷空还是难逃凋零。

  我随着叔叔来到村前赵大爷门前,赵大爷在村上辈分高,家族兄弟多,在村里说话一向分量重。可如今赵大爷门没了,门头塌了,房子也折了骨架,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草和树在此撒野,使性子。赵大爷门前这块场地我的记忆印象太深了,这里简直就是我们童年的娱乐场。右前方是块高坡,我们就是在那里抢占山头,第一个冲上去的就是司令,你就有指挥权。多么神奇,多么令人回味啊!右前方那几颗槐树,至今还是歪着脖子,那是我们小时候给糟蹋的,总觉得坐在地上没有楸在树枝上快活,一根树枝上往往坐上五六人,晃晃悠悠多自在,多美啊!赵大爷门前那块大石板,是大人们下棋的场地。经常是两个人下,围上四五个人在中间争吵。有一天两个老对手对上了,其中一个对手出去方便了一下,回来棋面局势急转直下,三下两下就被对方致死了。他不服,怀疑对手趁自己出去方便挪动了棋子,为此两人由争吵发展到动手封起衣领。赵大爷大门前在我小时候又是个孩子们打硬币的场所。几个小伙伴在地上用碎瓦片划上一个方框,再离这方框前面四五米处划一条直线,参与的人都要在方框*放上一块硬币。玩大玩小大家商量,玩大的就放上5分,玩小的放上2分或1分钱。钱放好后,站在方框内用古铜钱向划定的那条直线投去,谁的古铜钱离直线近,谁就是第一名,以此为序,再用古铜钱砸方框内的硬币,砸出方框外的硬币就归谁所得。我的哥哥是个左撇子,玩这个几乎无人能敌。一天下午他赢了九角五分钱,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啊!他把硬币放在我的兜里,说好的永远归我。白天,我手插在兜里把硬币都捏出汗来,晚上我把钱放在枕头底下压着。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枕头下空了,钱不翼而飞,刹那间我的泪水湿透了衣襟,我是多么伤心啊!这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

  午饭后,我告别了叔叔婶婶。返回的路上我是一步一回头,远望这的村庄,心里头有无限的情思。那一座座面目全非歪歪倒倒的老屋里面,隐藏着我们多少成长的故事;那依旧茂盛的树丛中蕴藏着我们多少童年的乐趣;那赵大爷门前的嬉戏情趣,只要你耐心依然能收拾起来。可是时间鼓励荒草疯长,疾风催促种子随处安家,世情即将淹埋这一串串的故事和乐趣,淹没这令游子思念的村庄。我想,再过十年,二十年,这里该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