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回乡散文

  蜗居在城市的格子里,每天重复着家和单位之间的距离,重复着同样的事,或者同样的言语,这种单调枯燥的生活禁锢着思想、禁锢着灵魂,却不能禁锢时间的流逝,我常问自己,这样的生活方式是不是对生命的一种无知和浪费,抱怨和牢骚积在心里,发霉变臭,所以说出话来总带着玩世不恭的怪味。

岁末回乡散文

  终于盼到放假,终于可以拥有几日的闲暇,但爆竹的脆响却宣告着岁末的来临。小时在老家每天都盼着过年,因为过年可以穿一身蓝布的新衣,可以拿着五分钱去买烧饼,到小朋友家可以吃到一两颗糖果,还能看上几晚皮影戏,或者几场露天电影。不知是什么时候盼过年的心理变成了怕,怕岁月的增长,怕那么多心愿还没有完成时已经数尽了年轮。

  过年是走亲访友的时间,也是祭拜先人的时间,几天前大舅哥就从老家打电话来,说等我们回去吃杀猪菜,过年杀猪是北方农村特有的习俗,劳作一年岁末杀头猪请亲朋好友到家聚一聚,热闹又充满了亲情,已有好多年没能吃上过年的杀猪菜,也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家祭祖,对家的思念积叠成病,便常常打开谷歌地图,一遍遍地沿着现在的居所一路走回老家去,时间久了,居然能在几秒钟内从谷歌地球上找到老家准确的位置。

  难得年前还有两天闲暇,终于可以回老家,一想到回老家兴奋得觉都懒得睡,守着谷歌地图看到深夜,真奇怪,刚四十岁的人怎会如此恋家,象位急于叶落归根的老人,或者我的内心已经沧桑到苍老了。恋家是恋家乡的亲情,还有那么多儿时的记忆吧。

  在山腰的路口下了车,我的心中就充满了温情,我山下的小村还是那样古朴,红砖红瓦的民房错落地排满了山沟,那房前屋后的杨柳那穿村而过的小溪,到处写满了我童年的记忆,家,我回来了,那一刻我的眼里竟然含满泪花。

  晚上大舅哥邀了好多人来家吃饭,乡亲见到我都热情地喊着我的乳名和我打招呼,那口乡音那分亲情已经让我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大碗肉上桌,大碗酒斟满,没有客套没有虚伪的礼让,有的就是欢声笑语和频频的碰杯,老家人豪迈,没喝几口吐出一个字“干”桌上的碗便都见了底,大块肉放进嘴里,一碗酒再次斟满,我老家的乡亲一伙北方粗豪的汉子,操着浓重的乡音,喝的是亲情,喝的是豪迈,喝的是自在。

  两三碗酒下肚,个个脸上泛起红晕,话更多起来,笑声更多起来,长辈们谈起我小时如何淘气,一帮发小谈起我们童年的种种趣事,童年中的一幕幕就着大块的肉,就着热辣辣的酒,喷香着记忆,温热着乡情。

  “现在生活怎样?”边喝着酒我边问身边一位光腚长大的兄弟。“土里刨食是不行了,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天旱饿不死瞎家雀,打半年工就够过了,能让孩子老婆过好咱也不图别的,就为活个痛快!”说着他举起碗“来咱敬离开家的兄弟一杯。”所有的碗碰在一起一碗酒一饮而尽,我居然品到了一丝孤独的滋味伴着点点的酸楚。

  酒一直喝到深夜,热炕头上被褥早已备好,家乡的夜静,静得似乎整个世界都进入了睡眠,那一晚我居然没有做梦,那份久违的睡的香甜,那份家乡热炕头的温暖,让我懒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大舅哥叫我起来的时候,一桌丰盛的饭菜又已经摆上了桌。

  “二叔和几位嫂子都打电话让你去家里吃饭。”大舅嫂边满酒边说,“二叔说你回来了,今天杀猪呢,让你晚上别走。”这就是家的感觉啊,虽然我离开家已经那么多年。

  饭后我约了两位本家的哥哥去祭祖上坟,祖坟离这村四五里路,在那个叫上棒槌沟的`小村的后山上,我太爷爷是从那个村子搬下来,后来在现在的村子发展成十几户人家。山里的冬天冷,象六十几度的烈酒,冷得冬味十足,买了纸钱我们呵着手上了路,路边的小溪结了厚厚的冰,溪边的杨柳光着身子挺立得铁骨铮铮,有三五个小孩在冰上快乐地划着冰车,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在林间、在山里荡来荡去。

  到上棒槌沟的路步步登高,但都修了村村通的水泥路,倒也不难走,走了不多时回望我们的小村已经在我们脚下了,一黛的燕山苍茫雄伟,那山一重重相互掩映,后面的山倒像害了羞似地,遮遮掩掩羞答答露出半张朦胧的脸,越发显得辽远雄浑。远远地在树木掩映间露出了一点点红瓦房的屋角,约莫走了近一个小时我们才到达上棒槌沟的村口,村里一片的红瓦房大半却空着,听说都在城里买了楼搬走了,这倒让我有些心酸,我却更喜欢乡村的节奏,慢悠悠的让人有闲暇思考和享受真正的自然。

  绕过村后的小山就来到了我们的祖坟,祖坟在山坡一块较平缓的坡地上,里面长满了各类植物和高大的橡树,那圆形的土坟一排排整齐地排列下去,辈分清晰明了,我们压好坟头纸,清理了坟前的落叶,一排排地烧纸祭拜,虽然不能和长眠荒冢的祖上对话,但隔着一层黄土我感到离他们是那样近,或者他们的身体早已化作了这土地的一部分吧,时间又显得那样地遥远了。

  他们生时不会想到会有我这样一个子孙,我活着却也不能真正地了解他们的生活,只知道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代代地叩问着土地,在与土地的对话与相互的爱里读懂生活的真谛,他们付出劳动,土地回赠果实,人是自然的人,自然是人的自然,相互维系,相互尊重。我忽然又陷入“我是谁?”的迷惘,我不再是农人,但我身上流着农人的血液,我本善良,却和大多数现代人一样走着和自然相悖的路,我期望着回归,却被现代的洪流冲击得丢失了回家的路。我潸潸地落泪,并不仅仅是对先人的思念,而是因为弄不清“我是谁?”的迷惘。

  我没有在老家多呆,身后还有一大堆的应酬和琐事等着我,坐上回程的车,天开始阴起来,越阴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