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散文
在我家乡的城东,有一片湖水,那里常年生长着茂盛的芦苇。在绿色繁茂的夏季,风儿吹过,那芦苇荡便掀起层层绿浪,在蓝天下蔚为壮观。在密密匝匝的苇塘里有野鸭成群地游动,飞跃而起,还深藏着一窝窝的野鸭蛋。各种鸟儿栖息其间,灰鹤、大雁也会在这里做暂时的停留。这芦苇荡便是它们栖身的地方。每每在湖边散步时,便会想起千古流传的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似乎看到一个身着罗袍的古代男子,风度翩翩,伫立水边,透过茂密的芦苇,遥望在水一方的窈窕淑女,倾诉着委婉哀怨的爱慕之情……
这芦苇荡,是我家乡的美景之一,是纯美的自然风光。那摇曳的芦苇,如秀美的淑女,亭亭玉立,倩影婆娑,随风吟咏的便是清丽的诗句,隽永的诗行。那飘逸的芦花,便是秋日的精灵,在绿水间自在地飘荡。那由绿变黄的苇秆,柔弱中焕发出无穷的韧性。似乎在诉说着动人的故事,历史的沧桑……
和芦苇亲密接触,那是在我的少年时代。对于成熟的芦苇,我对它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我爱它也恨它。说起来,就是一段辛酸的回忆。
小的时候,家里靠编苇席为生。那时候的'家乡一江五河,无数沟泡沼泽。那里盛产芦苇。每到收获的季节,我家都会买进好多高高的苇子,堆成小山一样。整天和芦苇打交道,我们称它为苇子,它是我们的生产原料,有了它,生活就有了保障。然而,那一堆一堆的苇秆和苇叶把我家的院子、屋子弄得乱哄哄的,实在是下不去脚,扫不净,清不完,甚是无奈。
后来,父亲参加了工作,有了固定收入,但是几十元钱根本不够八口之家的生活消费。母亲便把编苇席作为她的主业了,当然,父亲和我们姐妹也是最得力的帮手。
记得那时候,父亲早早起来,把第二天编苇席用的苇子都准备好,他用一种特殊的刀子把苇子一劈两半,然后捆好,洒上水闷着,等到晚上下班,便把苇子放在屋子里经过硬化处理的地面上,用石头滚子把苇子压平,变得特别柔软。然后,由我和二妹把苇子上的叶子剥去,再把这些苇子捆起来,等到第二天编苇席用。剥苇皮是我们最惧怕的活计,磨手不说,还爱犯困,有时候直打瞌睡,但是必须把这些活计做完,要不就会影响第二天的活计。
而母亲,早早起来做饭,收拾利索,便在那块硬地上起头,编织苇席。母亲一边编苇席,一边做家务,一天下来很紧张。这样等我们放学后,也要帮助母亲编苇席。我和妹妹都会编席子,但是,就是不会起头,因为母亲说:不教我们学起头,不许我们将来吃这晚饭。她希望我们好好读书,做有出息的事情。这样,我们只会编席子的一角,或者收边。席子起完头以后,便剩三个角,我要完成其中的一个角,还要编边。一只手拿着苇子,同时双手撩起苇子,隔两条拣两条,把苇子编进去,用手按平整,再继续这样往复多次,直至把角编完为止。然后,把编好的席子反过来,用一把长长的木尺比着,拿一把钝刀使劲划一条线,再用手把席子的四个边都按过来,用特制的刀子把边上多余的苇子翘掉,别在苇席缝隙里,我们叫这种活为“翘席”。这样整张席子就编成了,然后由我和妹妹背着席子到土产公司去卖。有时候不顺利,或者收席子的人挑剔,就会再背回来,或者拿到街上去卖。一领席子可以卖三到五元钱。这些收入就是我们身上的新衣服,新鞋子,新书包和纸笔,还有补充家里的其它生活之用。
虽然,我们很厌烦编苇席的枯燥无趣,但是又期盼多编席子多卖钱,改善我们的生活。一直到我念初中,妈妈出去做零时工挣钱,我们才告别了苇子,家里的院子、屋子也变得整洁干净了。可是,每每回想起来,对于苇子还是有着特别深厚的情感。这情感不是它的俏丽轻盈,不是它窈窕的身姿,不是它飘荡的闲逸,而是它最根本的品质,柔韧、坚韧,全身奉献给人类,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实惠。是它陪伴我们度过了那段最困难的时光。
如今,家乡周边的河泽泡沼大都干涸了,芦苇也所剩无几,唯有城东的湿地仍然水草丰美,这芦苇便显得特别的珍贵。这片芦苇早已成为人们休闲时欣赏的美景,在湖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妩媚俏丽,婀娜多姿。摇曳在微风中,合着鸟儿的呢喃,唱着全新的歌谣,不再是哀怨的情歌,而是对新生活的赞美和颂扬。